第29章 桃花運與劫
清遠大師來請趙晅去說話時,似乎也是極為難的,說什麼“你今生最重要的貴人,在桃花山;你今生最難過的劫難,也在桃花山!去與不去,後果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間…”
趙晅十分慎重地答應著,心底卻很是無所謂。
不管是貴人或劫難,他都不放在心上,今生他並不想爭什麼,有沒有貴人於他來說並無差別。
他這一生,尚未做過虧心事,縱算真有劫難要來,他也擋不住。
隻是,趙晅到底還是有些好奇的,上天讓他如此孤獨,那究竟會讓他先碰上貴人呢,還是先遇到劫難呢?
等趙晅帶著小廝穿行在桃樹林中半日,忽然看見那棵粗壯的大桃樹下躺著的那個人時,那一刻,連他也恍惚了,他亦無法確定,眼前之人,究竟會是他今生的貴人,還是他今生的劫難……
午後的陽光兀自耀眼著,那人躺在那棵並不美好的桃樹下,卻美好得像春日裏剛綻放的桃花。
青青的樹陰下,他的安然,讓四周的蟬聲成了世上最美的樂曲,他的隨意,讓腳下的土地成了沁人的清泉。
微風下,他的長發輕拂過他輪廓深邃的臉,慵懶的半邊睡顏分明有著男子的灑脫,可那鋪陳了半身的粉色錦被,卻讓他看起來如女子般的柔軟。
樹葉縫隙中的金芒,調皮地在他身上跳躍著,亮如星點。而他掩映在星點之下,如桃花源頭的仙,金色寸芒閃動間,令他看起來卻又如綠茵沃野裏的妖。
趙晅看得不由呆怔了,這樣的一個人,他到底是自己的貴人運,還是自己的桃花劫?
莫離做著夢,春夢。
夢裏的男人英俊而健壯,卻又十分地乖巧聽話,最關鍵吧,她還覺得那人十分熟悉,仿佛就是她自己這副身體。
多麼難得的,她竟然還變回了女人。
在夢裏,她不斷地撫摸著他的六塊腹肌,嬉笑著親吻他,調皮地在他緊繃繃的小腹處畫圈圈,他也一聲不吭地任由她摸,由她親,由她畫圈圈。
莫離覺得愉快極了,不斷地咯咯笑著想要推倒他,推倒他……
可是,好奇怪呀,他為什麼就是不倒呢!
莫離有些急了,拉扯著他在房裏轉圈圈,回頭卻看見鏡子裏映照出來的身影,那男子輪廓分明的臉始終帶著一抹微笑,那女子似乎也是極美貌的,可卻笑得像個花癡似的。
不,重點好像不是她犯花癡,而是……這張臉,她是誰……
哦買葛!
這不就是那個,一直追著要她還男身的小姑娘嘛!
嗷!原主追來了!
莫離一下子便被嚇醒了!
等她忽的從桃樹下坐起來茫然四顧時,她隱約覺得,她似乎還攀附在美男身上不忍放手呢!
等莫離歪著頭傻傻地回想一番,視線中,她的滿頭黑發全然漫上了粉色錦被,她卻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
哈!原來,那是個夢啊!
原來,夢裏她成了小姑娘了!
果然,夢是人潛意識裏的東西,她到底被那小姑娘嚇著了,這段日子以來,她看似忘記了,那事兒卻是一直埋藏在她心底呢!
趙晅正看著莫離看得呆怔,不確定他是該留還是該走,卻見莫離忽然坐起來了,她那茫然四顧的臉在轉向他時,他看得清晰極了,那一刻,他忽然更加愣怔了。
那人長得怎麼那麼像他見過幾次麵的昕堂弟啊!
他除了沒有胡子之外,基本與昕堂弟長得一樣!滿京城似乎除了昕堂弟外,還沒有哪個男子有這麼立體深邃的五官吧!
趙晅感覺自己的心,忽然輕輕地落下去了。
趙昕,那個滿身都是尖利冰芒的人,應該,不會是他趙晅的貴人吧?
隻是,望著那人長發垂落、輕笑出聲時,趙晅莫名的又感覺自己的心也愉悅了。
他情不自禁地也輕笑著,那人他不是趙昕,趙昕從來不笑的!
趙晅目光在那人身前一轉,暗自對自己說:況且,趙昕決計不會蓋條粉紅色的被子!
然而,那人抬起了臉,朝趙晅的方向望來,他對上那人的眸,他看見了那雙在桃樹陰影裏閃爍的金色眸光。
一瞬間,趙晅的心,便又沉了沉。
那人和趙昕一樣,有著一雙琥珀金色的眼睛……
莫離剛從一場自個兒嚇自個兒的春夢中醒來,她懵懂地看著四周,等到眼睛能聚焦時,視線中的那個人,頓時又讓她呆住了。
隻見,那人穿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藍色道袍,站在一顆桃樹的陰影邊緣裏,陽光照著他修長筆挺的背部,也將他全身籠上了一圈璀璨的金芒。
那是一個極幹淨的人,這無關外在因素。
炎炎夏日,山中行走,他的藍色道袍不免沾染著塵埃汗濕,可當莫離看向他的臉時,還是在內心深處,直覺得這人,是她不管做人還是為鬼期間,所見過的最幹淨的人。
他的眉,是遠山;他的眼,是清潭;他的鼻,是鬆柏;他的唇,是櫻芝!
他是清風,他是朗月,他是這世上最清俊的存在!
第一次,莫離在一個美男麵前,沒有生出要馬上嫁給他的心思。
她忽然覺得,她如果那麼想了,就是對他如明鏡台般心靈地褻瀆。
她也第一次不敢撲上去抱住美男求虎摸。
她竟然覺得,她如果那麼做了,就是對他如菩提樹般身姿地扭曲。
更讓她吃驚遲疑的是,那籠著他身形的,並非隻是一抹陽光,還有……一圈霧光,金色的霧光!
柏叔啊……你不愧是老鬼!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金色的霧氣!真的,有金色的鬼!
還是這麼大圈的霧!
這根本不同於,蘇各各頭頂上那麼一小團的東西,它這是一大圈啊一大圈!
發了!大腿!我莫離……要抱住他……的大腿!
莫離意識總算回籠了,她第一次認真地想了想,自己該怎麼和這人交朋友,而那一刻,她腦海裏蹦出來了第一個詞,就是——真誠。
相由心動。
莫離揚起了她的臉,掛上了最真誠的笑,對趙晅伸出手,本能地開始打招呼:“嗨,你好!我是莫離,我們能做朋友嗎?”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刹那間,趙晅的心起落了多少次,可當莫離這樣說的時候,趙晅感覺到自己的心是愉悅的,放鬆的,釋然的!
原來,那人他不是趙昕,果然,他不是趙昕!
趙晅在桃樹下微笑著,那恬淡純粹的笑容,令莫離感覺似一陣清風拂過眼前。
她還衝著他的方向舉著她的手,忽然想起,這地方似乎沒有握手的禮儀,不禁訕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晃了晃才說:“天氣熱著呢!朋友,想喝杯茶嗎?”
趙晅看著那人,還半蜷在粉色錦被下的慵懶樣子,微笑著緩緩踱步過去。
他的身後不遠處,安靜站著的一個黑衣隨從,則默默地找了一棵樹下去站著了。
莫離見趙晅過來了,連忙收了腳,把黑檀小杌子遞給趙晅,歉意地說:“出門在外,隻能委屈朋友了!請坐吧!”
趙晅抱了拳,說了聲“多謝”便當真坐下了。
其實啊,此時,趙晅感覺自己的心,越來越好奇了。他一遍遍地問自己,這人,該是他的貴人,還是他的劫難?
莫離本想說話,奈何頭發長長地垂了下來,擋在她的臉部。她無奈地低頭看向那烏黑的長發,暗歎著:這古人,幹嘛總要留這麼長的頭發,頭發太長,它不好弄啊!
莫離轉身用腳尖踢踢,還睡得十分香甜的銀鞍,銀鞍倒是立即乖覺的一咕嚕爬了起來,利索地彎腰問安道:“爺!小的在!”他的潛意識裏,自家王爺還是極冷厲的。
莫離笑著伸長手指,捅了捅銀鞍仍然低垂的腦袋,溫和地說:“先給客人泡杯茶,再給爺把頭發紮起來!”
聞聽有外人在,銀鞍這才清醒過來。隻是當他看向趙晅時,隻一眼,他就認出了,莫離嘴裏所謂的客人,究竟是誰了!
盡管見過的次數不多,主子們一般也不關注他們這些奴才,且大部分時候,自家王爺出門都是金箭跟著的,但這並不妨礙,作為恪王爺長隨小廝的必修課啊。
趙晅再不得皇帝待見,他也是皇帝的兒子!
是以,銀鞍還是脫口而出喊道:“大爺!”
迷糊的莫離,聞言,卻是輕笑著罵道:“哧,大爺你個鬼!還不快去倒茶!”
銀鞍隻好應了聲“是”,便立即起身了。
他心裏想著:是了,爺吩咐過了,出門在外,要低調!認識的,要裝作不認識!不認識的,更加不認識了!不能讓人知道,爺沒有了黑玄玉,和以前不一樣了!
銀鞍手腳麻利,倒是很快便端了茶水添了點心來。
莫離也沒有再坐在椅子裏了,而是直接盤著腿,坐在腳下的皮子地毯上和趙晅說著話兒。
既然是打算真誠相待的朋友嘛,這樣相對而坐,視野高度便差不多了。
莫離還散著一頭長發,盡管,沒有了那粉色桃花錦被襯著,可這副隨意至極的樣子,再加上她身上那白色繡蘭葉的袍子,越發顯得她氣質獨特。
看著,既有著男子的俊逸,又有著女子的柔媚,妖孽得不成樣子!
此刻,她正笑嘻嘻地執了壺,親自給趙晅斟上了一杯茶,笑著說:“原來,是趙晅兄啊!幸會幸會!我也是隨處走走,想不到還能碰見有人和我趣味相投呢!”
趙晅看向莫離,目光清明,笑容溫和,淡然道:“莫離兄,以前,你真的沒有見過我嗎?”
莫離聞言,眨著她那金色的眸子,一臉地坦然,肯定地說:“沒有!我若是以前見過你,一定不會把你忘記!你這麼……這麼特別的人,我怎麼都不會忘記的!”
隻不過,說完這話,她又在心裏補充道:我不是趙昕,我是莫離,我沒撒謊。
“我……特別?我哪裏特別?”第一次,趙晅聽聞有人說他特別。
“你哪裏都特別!你不知道嗎?哎呀!你自己怎麼能不知道呢!那你覺得我特別嗎?”莫離內心有些激動,更多的是遺憾。
呀,原來,這人還是和她不一樣的鬼!
轉爾一想,莫離又開始高興了:這樣好啊,這樣,他就不知道她是個鬼了。
“我第一次聽人說,我是特別的。你能告訴我,我哪裏特別嗎?”不知為何,趙晅就是想知道,莫離覺得他哪裏特別了。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我就是一看見你,就覺得你該是……該是……”莫離看著趙晅,緩緩組織著語言。忽然,她想到了一個詞,便十分認真地望著趙晅說:“蒼生主宰!對!就是這樣!你該是蒼生主宰!”
莫離並不確定,當初柏叔所見的,有金色霧氣的人,到底是什麼人。但,這不妨礙她的創造性思維,反正哪,金色嘛,頂富貴了嘛,可不就是往最高的靠唄!
在不遠處的銀鞍聞言,不禁裂了裂嘴,朝四周看了看,遂無奈地搖了搖頭。唉!主子耶!你真是太無聊了!你忽悠誰,也別去忽悠大皇子啊!蒼生主宰?虧你說得出口!
趙晅聞言,先是一愣,爾後,他望著莫離一本正經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到最後,他越笑越厲害,甚至身體都有些前仰後合的。
接觸到莫離疑惑的視線,他才漸漸止了笑容,語調之中,仍是難掩笑意地說:“我?我是蒼生主宰?!哈哈哈,莫離兄,你真是太會說笑了!哈哈哈,好好好,我現在覺得了,你很特別!哈哈哈!”
趙晅特意學著莫離的語調,用了她所說的“你很特別”。
莫離微皺著眉頭,苦惱地看著眼前的人那滿麵的笑意。
“好吧!遊泳教練從未教過我,怎麼和一個未來的帝皇之類的人打交道啊!可是,他總該要知道自個兒是重要的人物,才能真正成為一個重要的大人物吧!這也是人們常說的,自知之明啊!”
想到這裏,莫離正色地望著趙晅,說道:“你看你,這有什麼好笑的?!你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誰又會看得起你呢?我說你是蒼生主宰,該笑死的人,也該是別人才對。你自己先笑成這樣,那自然就不可能成為蒼生主宰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