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是蒼生主宰
莫離這張臉吧，隻要不笑，還是有些原主殘留的高冷氣勢的。
趙晅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倒也慢慢斂了笑容，認真地看向她，片刻後，才說道：“莫離兄，你果然是不認識我的。你若是認識我，就該知道，我雖然是……有著一些特殊身份，但實在是一個沒甚前途的人。
至於，蒼生主宰這麼大的帽子，我覺得，莫離兄以後還是不要拿出來給人扣的好！如今，景和帝治下，河清海晏，蒼生萬幸，何來的需要主宰之說？
這若是被有心人聽見了，隻怕會給莫離兄帶來麻煩！另外，我也從未想過，要去爭什麼蒼生主宰，莫離兄這樣評價我，我可不敢受！”
莫離卻是粲然一笑，隨意說道：“嗨！天下的事兒，誰說得清楚！人類啊太過渺小了，那看不見的上天之手，翻手是雲覆手是雨，誰知道明日是如何？眼前的景致再是美好，可誰又知道，危機藏在哪裏？冥冥之中，老天注定了，是你的，就是你的，無需去爭，不是你的，你爭，又有何用？”
這言論……趙晅聽著不禁皺眉。
這人說這話，他到底什麼意思？
難道，這人真是他趙晅的貴人？
可他自己……的確無意於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
或者，這人就是他趙晅的劫難，硬硬要將他拖入那爭儲的漩渦之中？
思及此，趙晅心神一凜，不禁望著莫離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莫離人雖坐在地下，手卻支在一旁的椅子上，半邊身子幾乎斜靠著椅子，此時，卻是散漫而慵懶地笑著：“我若說……我不是個人，你可信？”
趙晅眼也不眨地望著莫離，聞言，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抿了抿唇，靜等莫離的下文。
莫離繼續輕笑著說：“你看看你，我說你是蒼生主宰，你便這樣著急做什麼？老天若要你做，你便會是，著急是沒有用的。你看看我，我如今是男人吧，可我想當個女人，但有什麼用呢？老天他就把我按在了這副男人的身子裏了！”
趙晅聽得莫名，什麼叫，老天就把他按在這副男人的身子裏了？
隻是，不等趙晅細思，莫離又將話引回了趙晅身上，語重心長地說：“所以啊，你相信不相信，都不重要，老天自會有安排的！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像我這樣，等到做了男人，才來想著要怎麼做男人，這樣會吃虧的！你得早早地有心理準備才行！萬一有一天，嘭！老天忽然就讓你當蒼生主宰了，而你什麼都不會，那可是會出事兒的！這可和我沒準備的做個男人不一樣，我嘛，最多禍害我自己，你可不一樣，那樣的話，會禍害蒼生哦！”
這話，太過於驚世駭俗了。
趙晅聽得一頭霧水，心底卻是驚訝不已。
可莫離依然是那副慵懶隨意的樣子，實在讓趙晅不確定，這人是在開玩笑呢，還是在試探他呢。
趙晅英挺的眉輕戚了戚，緩緩勾起一抹笑容來，漫聲道：“既然莫離兄覺得，我是蒼生主宰，那莫離兄可否說說，我該準備什麼呢？”
“嗯！這才是正經事！”莫離聞言，立時對趙晅露出一抹讚賞的眼光來。
隻是，想到趙晅問的問題，莫離又犯難了。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我又沒有做過蒼生主宰！”
莫離話一出口，又忽然覺得，不能這麼快讓趙晅泄氣了，想了想，她又說道：“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一些參考的！不管怎麼說，我見識也比你多一些的！”
莫離喝了一大口茶，才接著說道：“我覺得吧，首先，你得心中裝著蒼生吧。最起碼，你不是為了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力，才去當這主宰的吧。你該是為了幫助他們，為了他們好，才去當蒼生主宰才行吧！”
莫離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趙晅的臉色，趙晅呢，隻是微微笑著，並不接話兒，可那樣子看著似乎是在洗耳恭聽。
莫離又飲了一大口茶，鼓著腮幫子咽下去了，才急切地說：“還有還有，天下蒼生能活得好，無非就是有得吃有得住！噢噢，這個呀，叫什麼居者有其屋什麼的！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你一個蒼生主宰，總歸得要好好想想，怎麼讓他們有得吃有得住才對吧！”
趙晅依然是不置可否的樣子，莫離又說：“還有還有，得有完善的法律，啊不，你們這裏叫律法！這個律法呢，不能隻傾向於有權勢的人，要盡量公平些。當然，我知道這很難，但可以盡力不是？！……”
莫離絮絮叨叨地說著，充分地發揮了她話嘮的本色。她其實啥也不懂，隻是將她短暫的前世所有見聞，拿來說了一遍。
可是，莫離沒想到，她越說越想說，越說越停不下來，越說越懷念……
銀鞍一次次地添著茶，一次次地甩著眼色，提醒莫離時間過了很久了，天色已然漸晚了。
然而，莫離徹底地沉浸在對前世的回憶中了。
這其間，銀鞍想借著幫莫離梳理頭發為由，來將她脫離於那個在銀鞍聽起來太過玄幻的夢境，然而，莫離一把推開了他，隻手從一旁拿了條粉紅色的帕子，隨意地將長發一紮，眼睛都沒瞄過銀鞍，嘴巴更是沒有半刻停頓。
趙晅從剛開始的心生懷疑，到後來的越聽越離奇，到最後，他完全著迷在莫離描述的奇異世界中了。
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幅美好的畫卷在緩緩鋪陳開來，那裏的人，生活得富足而快樂，平等而自由……
趙晅不知，他認真地、求知若渴的眼神，深深地鼓勵到了莫離，她隻想不斷地將那個曾經的世界裏的一切，都講給他聽，不斷地告訴他，那個世界，與這裏又是多麼的不同……
其實，剛開始，莫離真的隻是想向趙晅描繪一個和這異世完全不同的社會，漸漸地，她開始發瘋地想念著，前世媽媽的嘮叨，爸爸的疼愛，教練的嚴厲，同學的趣事。甚至，前門的美食，精品店的衣服……
一樁樁一件件，那麼多美好的事情，在她眼前滑過。
那麼多，和這個世界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在莫離曾經經曆了那麼無聊無奈的鬼日子之後，此刻，難得在這異世有趙晅這樣一個好聽眾地刺激下，一切一切的懷念，皆化成了她舌頭下事無巨細的話本子，綿綿不絕地吐出來，吐出來……
此刻，即便莫離想停，可她也刹不住車了呀！她都覺得，她的舌頭，她的嘴巴，完全不受她控製了。
終於，最後一抹霞光被天邊的厚實雲層遮擋住了，天徹底地黑了！
莫離也終於給自己按下了暫停鍵，其實，也不是她想停，實在是因為，她憋得不行了。
這人哪，話多就會喝水多，水多呢，則會尿尿多。唾沫兒地消耗，哪裏趕得上莫離大口大口地喝茶速度。
不過，男人就這點兒好，沃野山林，這等小事，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解決的。
看，當男人，就是這麼容易！
莫離身心愉快地往回走，銀鞍則在一旁哭喪著臉提醒她道：“爺！您幹脆殺了小的吧！您現在還不回去，老太妃會打死小的噠！”
莫離這才揚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看了看周圍。
嗯！天色是真的很晚了！
四周黑沉沉一片，隻以莫離坐椅為中心，兩米方圓以內，銀鞍點了一圈的燈籠火把，照得四周如白晝一般，怪不得她絲毫不覺得天黑了。
此時，日頭才完全落下去，銀河星漢還沒有完全現出來，天幕上隻有一兩顆星子，在遙遠的地方眨著眼睛。
林間開始有蟲鳴聲低低而來，遠處不時還會傳來一兩陣遲歸鳥雀驚叫的聲音。
而趙晅呢，還端坐在此刻天地間唯一的光明圈子裏，身姿筆挺著，背後那一圈隻有莫離看得見的金色霧光愈發明亮了幾分，如照耀在莫離心頭思念前世的火炬一般，引得她如飛蛾似的不能離開，隻能向那金色的“火焰”撲過去。
莫離笑著拍了銀鞍一記，愉悅地說：“既然現在回去老太妃會打死你，那咱們便不回去了！走！給爺弄些吃的去！”
這下，銀鞍真哭了！
“王爺呀，您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您不帶這樣玩的！咱之前，明明說好了，會早去早回的，說好了看看就走的！現在，您這樣，我該怎麼辦啊？”
莫離才不管銀鞍想些什麼呢，在她的概念裏，既然已經遲了，遲一分鍾和遲一天，有差嗎，沒差呀！沒見人家遊泳時，隻差零點零零一秒，就不是冠軍了嘛！不是冠軍呢，就不會有人記得你，比第一名遲的，待遇都一樣。
莫離幾步便走回去了，還十分熟絡地拍了拍趙晅的肩，笑著說：“晅哥，咱們實在是相見恨晚啊！不，不，不恨晚！晚上啊，咱們繼續說！怎麼樣？”
對於趙晅來說，他的存在，在很多人眼中是多餘的。他的世界不在任何人眼裏，甚至，包括他自己。
而今天，莫離卻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不，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夢！
他此刻，不想遠離，即便，這是個夢。
趙晅無聲地笑著，清俊的臉，在火把的映照下，溫暖而愉悅，輕鬆應道：“離弟，這自然極好！隻是，為兄怕把你累壞了！”
“怎麼會！我就是個二！最勤勞的二！隻要你想聽，我講得高興著哪！”莫離一聽，笑容頓時燦爛至極。
“呃……什麼叫‘二’？還是最勤勞的二？”趙晅很快抓住了莫離話中的特殊字眼，根據這一下午的傾聽，他已然清楚，這個所謂的二，定然不會是字麵上的意思。
果然，莫離衝著他怪異一笑，伸出一隻手來，豎在半空中，問他道：“嘿嘿！我且問你，數目你總懂吧？那你說，這數目中間，哪個數最懶，那個數最勤勞？”
趙晅望了望莫離的手，再將目光移回莫離的臉上，輕輕搖頭說：“為兄不懂！所以，請教離弟！”
聽聞“請教”二字，莫離頓時有些嘚瑟了，便拿手指開始比劃著答：“嘿！一最懶！二最勤勞！”
趙晅望著莫離伸出來的大拇指和食指，戚眉問：“為什麼呀？”
莫離一邊繼續比劃著手指，一邊笑嘻嘻地說：“一不做，二不休嘛！”
“……呃……哈哈哈！離弟你真是太……太有意思了！哈哈哈……”趙晅聞言，頓時仰頭暢笑開來。
趙晅這前半生所有的日子加起來，他的笑都沒有今日多，他無法阻止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莫離身上，更無法阻止自己去開環大笑。
沉沉黑夜裏，視線中的男子，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在火光中跳躍著，帶著讓人為之神往的無拘無束。
他深邃的眼中金芒閃爍著奇異的光，恰如天際最明亮的星辰，他的薄唇高高勾起著，笑得無邪而坦蕩，沒有一絲陰鬱，純粹至極。
然而，他腦後的粉色絲帕，正輕輕顫動著，恍如揚翅的蝶在輕舞著，幾縷不羈的發絲，或彎或勾在他臉側，讓他那明明是張剛毅的臉，卻無端染上了柔美的色澤，誘惑著人想要去親近他。
望著望著，忽然，趙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後，再無法遏製地亂跳了幾下。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溫柔感覺：“離弟，也別急在一時，歇一歇，我們再說罷。”
趙晅柔和的神色，如春風般溫和的話語，引得莫離連連點頭說：“是呢！我們吃飽喝足了再說！哎！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說的這麼投機，沒有酒怎麼行呢？！銀鞍！快去拿酒來！”
隻是，莫離說完之後，又有些不確定了，她轉頭問銀鞍道：“呃……銀鞍，你應該有帶酒吧？”
莫離的愉快，帶著些前世的人來瘋勁兒，再加上她難得出來一趟，麵對異樣的美男子，她總是會不可遏製地興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