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晗想起自己當年剛剛升了二品的時候,聖上送了她一杯毒酒,讓她去毒死晉王和溫簡,那時候溫晗在門前猶疑了一下,就聽見屋內響起了一聲異動,後來晉王死在了飛鏢之下,再也沒有醒過來,溫簡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溫晗做的,那個時候溫晗就有些狐疑。
後來回去的時候溫晗想了許久,本以為是皇後為了防止晉王以後還有動靜,會對自己不利,所以才下了手,直到今日,溫晗才知道那枚飛鏢是聖上親自下旨的。
明明是血濃於水的關係,到最後卻不過也是一場屠殺。
溫晗看著眼前的人,雖然她現在用著的是秦澈的身體,心裏卻也忍不住有些擔憂,若是聖上真的狠起來,怕是秦澈的性命也有又危險。
聖上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蒼白的唇角勾起,笑道:“昨天,朕聽說容妃的孩子沒了,沒事,朕沒了九皇子,還有你啊,朕沒了你,還有五皇子八皇子,朕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厲害的事情,也對不起不少人,隻是朕挑女人的眼光還算是厲害,這些女人雖然有人想要騙朕,有人想要害朕,好在最後都給朕留下了兒子,不至於讓我們秦家沒有後,你若是想走,可以放心大膽的走,不過一雙重瞳,耽誤不了曾經那個假太子的事情,自然也耽誤不了你的事情!”
溫晗依舊沒有說話,不是為了秦澈的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親密的父子談話,她本來是沒有權利介入的,本來她應該回避,讓秦澈自己來麵對這個問題,她之前就曾經說過,就算是秦澈不要她,她認了,有了秦澈,他們有了一段愛情,她體會了一段人生中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精彩人生,沒了秦澈,大不了就少一段愛情,人沒有愛情不會死,可選擇一段對方根本都沒有選擇你的愛情才是最悲哀的。
聖上看著溫晗的表情,咳嗽了一聲,聲音之中帶了幾分嚴厲,再也不像是剛才那般溫柔,總算有了幾分對兒子訓誡的模樣:“你若是選擇女人,太子的位子你給朕留下,帶著你的女人走,朕全當沒有你這個兒子,向著天下宣布,妖妃禍亂,你被蒙蔽了雙眼,朕再也看不下去,下令直接斬了你!”
聖上抬眸,不似有假,又道:“可是你若和朕當年一樣,要選擇這天下,那你就和朕當年一樣,舉起你的劍,把那個女人帶到朕的麵前來,朕見過太多的血腥,不管什麼重病不重病的,你就把她帶到朕的床榻前來,用朕的劍,親自砍掉她的頭顱,若是你對她還保留著一份情誼,就留下她的一樣東西,或許留下她的幾副畫像,日後想起了,你便把東西拿出來你看一看,把畫像拿出來摸一摸,除了她,這天下的女人從此之後便是任你選擇的,你看著這畫像,挑個女人鼻子像她,挑個女人眼睛像她,挑個女人笑的時候像她,挑個女人不笑的時候像她,你填滿了這後宮三千佳麗,想起她的時候就逛一逛,在哪個女人的宮中待著,總能發現她的影子。”
聖上的眸子,怕是想起了自己的經曆。
聽了許久的話,對於聖上,溫晗本是同情的,溫晗一直以為聖上是高高在上的人,今日算是第一次聽到了那些有關於繩上的悲傷,可是聽著這樣的話,溫晗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她不是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可是皇宮中的事情,她多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這個地方的人,是她見過的最讓她害怕的人。
她想起那一日她走近了賢妃娘娘的寢宮,明明曾經是那般飛揚跋扈的人,明明之前是毫厘不讓的人,可那天她瘋了,穿著大紅的嫁衣站在那裏,瘋的那般卑微,她咧開嘴笑著,瘋瘋癲癲的模樣,她說:“你說我的唇形好看,你說姐姐的眼睛好看,你說妹妹的鼻尖好看,可你畫上的那個人,唇形像我,眼睛像姐姐,我要把它剪下來,你喜歡的,一樣一樣剪下來。”
可看著這樣的聖上,溫晗突然為她的悲哀覺得很不值得。
溫晗看著他,忍不住開口道:“父皇,若是那些女人不願意呢……若是她們……也有她們愛的人和愛她們的男人呢?”
“這便是帝王的愛,若能接受,是一輩子的錦衣玉食,若不接受,是死。”
一字一頓,說的沒有半點的模糊。
說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個世界裏,這果然是個笑話。
溫晗曾以為自己靠的那麼近,溫晗曾以為,隻要做一個吃螃蟹的人,就可以一直一直這樣下去。
她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她忘了背後的太多,她忘了齊國兩個字的重量,從來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改變的。
聖上看著溫晗的臉色,又道:“你回去吧,我說的事情,你好好的考慮一下。”
溫晗的眸子垂下,進來的時候沒準備說話,回去的時候心情異常的沉重。
走出去的每一步溫晗都走的很重,溫晗的喉間似是梗了什麼東西,她堅定了許久的信念似是在眼前崩塌,門在身後被合上,溫晗噓了一口氣,鼻尖沒有那些龍涎香的味道,倒是舒服了不少。
隻是溫晗不知道,寢宮之內,聖上的手掌顫抖,又將畫像拿了起來,兩滴淚滑過臉頰,心裏滿是酸澀的感覺,他開口:“沐清,若是他做了和我當年不同的選擇,我會殺了他。”
毫不猶疑的聲音,是聖上內心中真正的選擇。
溫晗向前走了兩步,劉公公又迎上來,開口道:“殿下,昨日在陛下門前跪著的大臣們奴才都讓他們又去禦書房跪著了,殿下您看……”
溫晗垂眸,看著腳下的路,沒有再看劉公公,開口道:“擺駕東宮。”
“東宮?”
劉公公一怔,卻是溫晗的眼眸堅定:“對,東宮。”
“好,奴才記得了。”
劉公公開口,眼眸動了動,喊道:“太子擺駕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