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你會彈琴

曲煙便立於他們二人身後不遠處,一襲白衣如仙,哪怕戴著麵紗,都遮不住那雙眸中的水光,潸然欲泣。

“啪”的一點細微聲響。

封卿伸手,將踮腳湊到眼前的葉非晚推開,動作間帶著幾分慌亂,推完卻又似想到什麼,猛地望向葉非晚,手似要拉住她。

卻僵在了半空。

葉非晚極為靈敏後退半步,避開了他的碰觸,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嘲諷笑意。

“阿卿。”曲煙低低喚著封卿名諱,聲音嬌軟。

葉非晚垂眸,唇角笑意漸深。

封卿死死盯著葉非晚,好一會兒,方才轉眸望去,卻……在看見曲煙身上衣裳時怔住,臉色蒼白如紙。

曲煙……穿著那件白衣,那件……他命數十位繡娘,繡了整整十日的白衣;那件,他看見了便想著“適合葉非晚”的白衣;那件……和他身上這件衣裳極為般配的白衣。

如今,被葉非晚拱手讓人了。

白衣煞是好看,曲煙穿著也是好看的。

可為何……卻覺得刺眼?那衣裳的尺寸,是葉非晚的尺寸,那上方的墨色枝丫,是葉非晚愛的梅蘭。

“這件衣裳,是葉姑娘送我的。”似察覺到封卿目光,曲煙柔婉解釋道。

封卿喉結收緊,他自然知道。

如今……葉非晚可以將他的東西轉手送人這般輕易,仿佛當初說愛他之人不是她一般。

葉非晚自一旁望著,聽聞曲煙此言,微微抬眸看向封卿,唇角笑意朦朧。她頷首:“是啊,而今曲姑娘穿著,我瞧著可比我穿著好看多了,與王爺甚是般……”配。

最後一字,終是未能道出口。

封卿正望著她,用一種怔怔而驚懼的眼神望著她,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紅。

良久,他喉結微動:“沒錯,”他頷首,聲音咬牙切齒,“煙煙穿這件白衣,比起旁人,好看多了!”

旁人,自是葉非晚。

葉非晚了然。

然,此刻他分明在誇讚曲煙,可目光始終盯緊她,一動未動。甚至……在察覺到她無甚反應後,眼尾猩紅。

“王爺,百官都在候著您了。”不知多久,高風靜悄悄上前,打破靜默,躬身道著。

“本王知了。”封卿聲無波瀾,最後深深望她一眼,轉身朝前庭走去。

葉非晚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隻覺得有些倉皇。

方才,有一瞬,她是真的覺得封卿像是受傷了,因她的推離受傷。

可是,她已經不敢信他了。

身側,曲煙的臉色蒼白,她望著封卿,第一次……有她在封卿的身邊時,他的注意,卻全然落在了別的女子身上。

不該這般的……

……

席宴之上,一派絲竹笙簫之聲,不時有大臣恭維寒暄,卻也熱鬧非凡。

葉非晚安靜坐在席間,神色仍有幾分怔忡。

伶人退去,不少大臣都喚來自家千金於眾臣麵前展示一番,也好博個好名聲,尋個良婿。

本是一片歌舞升平。

卻在席宴偶爾幽靜時,不知誰人說道:“下官曾聽安平郡主說,王妃古箏技藝高超,令人聞之動容,不知今日我等可有耳福?”

葉非晚輕怔,循著聲音望去,卻見那人穿著一襲錦袍,約莫三四十歲,麵白蓄須,一副文雅模樣,正坐在席間首座,顯然官職不低。

隻是……上次彈琴,似還是成親前,成親後,她鮮少有此心思了。

然而眼下,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王妃意下如何?”封卿的聲音傳來,仍帶著一絲緊繃,可是……他喜歡那些官員喚她“王妃”。

葉非晚神色微凝,好一會兒方才轉頭看向封卿:“我的琴藝登不得大雅之堂,”說到此處,她突然想到什麼,轉而看向席間那戴著麵紗的女子,“聽聞這位姑娘琴藝甚佳,不若她代我吧。”

曲煙的身份,本不能前來,而今,她戴著麵紗都要出現,不外乎是為了封卿罷了。

她何不成人之美?

封卿手驀地一緊:“王妃說什麼?”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我說,我琴藝不佳,”葉非晚“無辜”睜大雙眸,“便讓這位姑娘代……”

“眾人想聽‘王妃’彈奏一曲。”封卿在說到“王妃”二字時,加重了語氣。

葉非晚離著封卿極近,似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陣陣寒氣,她眯了眯眸:“對啊,王妃……”聲音極輕,唯有封卿能聽見。

往後的王妃是誰,誰又知道呢?

封卿這般聰明,自然聽懂她言外之意,可他卻恨極了自己聽懂了:“葉非晚,你分明,琴藝甚佳。”他徑自戳破她。

葉非晚微頓,笑驀地僵了一下。

原來……封卿也不是對她一無所知啊。

最起碼眼下,他知道她琴藝不錯。

“遲了,封卿。”葉非晚半眯雙眸,掩去多餘的情緒,淺笑著隨意道。

他了解她太遲了,就如……他終於穿上這件白衣,而她卻不願再穿了。

前言不搭後語的一番話,卻讓封卿的手緊攥成拳。

“你若再不言語,曲煙怕是要當眾丟人了。”下瞬,葉非晚轉首,平靜望向眼前眾人,隻在一襲白衣的曲煙身上停頓片刻,轉瞬卻已移開目光。

那件白衣,飄渺如仙,好看極了,她也是喜歡的。

封卿終於回神,他今日失態太多,看向席下的曲煙,容色複雜,卻又在望見葉非晚滿不在意時,語氣一冷:“好,便讓其代你!”

話落,已有人布好古箏。

曲煙上前,於一片繁華光火之中,她身輕如燕,翩躚落於古箏前,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琴弦聲撥弄了幾下,繞梁琴音徐徐響起。

葉非晚眯眼望著,早該這般了,

封卿與曲煙,兜兜轉轉,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不過是這段情意的“兜兜轉轉”罷了。

曲煙琴藝頗高,此刻琴音繚繞,席宴之間添了幾分風雅,不少人兀自沉浸其間。

葉非晚餘光望向封卿,他正望著曲煙,目不斜視。

這樣也極好了吧,他如望著夫人的夫君,看著夫人於眾人間大放光彩。

突然覺得甚是無趣,葉非晚扭頭,看了眼眾臣,仍沉浸在琴音之中。又望了眼封卿,他依舊心無旁騖望著曲煙處。

也對,有曲煙在,他豈會注意到她。

葉非晚垂眸,將手中清酒一飲而盡,悄無聲息便要退離席宴。

封卿本抓著酒杯的手驀地緊攥,終是忍住了,隻當對她視而不見。

然而下刻,他卻陡然抬首,卻見本懶散坐在席下的扶閑直起了身子,而後起身,同樣離去。

“啪”的一聲,清脆聲響。

眾人皆驚,紛紛望向正座之人。卻見封卿手中的酒杯,竟生生被他捏碎了,他的掌心亦被碎片刺出幾滴血。

“王爺!”有人低呼。

封卿恍然未覺。

琴音都都不覺停了下來,曲煙抬眸,眉目間盡是擔憂。

封卿卻陡然起身,像是要離開喜宴。

“阿卿。”曲煙聲音柔婉,自身後傳來。他若是就這般離開,將她置於何處?

封卿腳步一頓,目光死死盯緊葉非晚消失的轉角處,掌心仍在冒血,他不知痛般緊攥著。

“王爺?”高風低聲喚道。

“諸位好生玩樂。”終究,封卿扔下這句話,寬袖微甩,人已大步流星朝宴庭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