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還沒睡?”顧塵峰幽幽的冒出一句,緩緩睜開眼,側看著楊西念,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看得見眼裏的光亮。
“恩,你怎麼也沒睡?”楊西念吸了口氣,他可以感覺到李菀茗永和還有花丙辰三人的呼吸深沉綿長,但是居然沒有察覺離自己最近的顧塵峰,這讓他有些驚訝。
“跟你一樣。”顧塵峰麵朝著帳頂,雙手枕在腦後,歎了口氣,黑暗的光線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也覺得永和說的話有些不妥嗎?”楊西念學著顧塵峰的樣子,平躺下來,他們二人之間還是有些共同點的,比如說一定程度的沉默,楊西念為人溫和儒雅,話自然不多,而顧塵峰則是冰冷的不容人靠近,懶得言語。
“恩,我不覺得永和是看走眼了,她說那話肯定是有根據的,而且,她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我也這麼覺得,”楊西念頓了頓,“不過一個身處在北靈國和一個土生土長的東越國人要怎麼樣才能見麵?這一點讓人很難想通。”
顧塵峰也沉默了下來,元嬸說的沒錯,她一直生活在這三關山內,就算以前不在這裏,那也是貧窮人家,永和身份高貴,而且常年生活在皇宮,除了北皇特許的出遊,根本不曾踏出過皇宮半步,但是那也僅限於北靈國境內而已,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二人相遇?
楊西念閉目沉思,忽然想起了龍玄當時在房間裏與元嬸的對話,龍玄告訴他說元嬸受夠了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所以不願再回去,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好像有什麼開始變得清晰明了了,但是還是差些什麼。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顧塵峰躺在楊西念身旁,有一瞬間感覺到他的呼吸一滯,隨即又變得平緩起來,第一直覺就是楊西念想到了什麼。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真不愧是我的弟弟。”楊西念低低一笑,還不忘調侃顧塵峰一句。
顧塵峰對於自己比楊西念小的事情還是難以接受,冷哼了一聲,“你愛說不說吧你,我要睡了。”
“還真是小心眼,”楊西念不以為意的笑笑,“叫一聲哥哥又不會讓你少塊肉。”
“不會少塊肉你叫我一聲哥。”顧塵峰翻了個白眼,雖然這麼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我懷疑元嬸男扮女裝。”楊西念不再接話,一本正經道。
“什麼?”一想到元嬸那張黑黝黝的溝壑縱橫的臉,一直覺得女人再怎麼長也不會長成那樣,現在楊西念居然說他根本就是一個男的,還是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何以見得?”
“永和說的那句話。”楊西念抽出腦後有些壓麻的手,環在胸前,繼續道,“這兩種人還有一種見麵的可能。”
一語如同驚雷一般在顧塵峰耳邊炸開,若不是他定性好,恐怕早已驚呼出聲,“哪種可能?”顧塵峰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
“使臣!”
簡單的兩個字,像是驚濤駭浪一般瘋狂卷湧著,狠狠地抽打著顧塵峰的大腦,“你是說元嬸是……”
“當年吳王被我父皇攻破都城,當場殺死,其餘近侍一律被抓了起來,”提到自己的父皇楊西念有一瞬間的悲傷,隨即隱藏起來,“抓走的近侍被關在牢房裏,嚴刑拷問寶藏的下落,無人知曉,全場誅滅,隻有一人逃脫了出來,吳王的近侍太監,元福!”
“元福嗎?倒和元嬸的名字有些相像呢。”顧塵峰此刻也豁然開朗,輕笑了一聲,這元福給自己起的化名太沒有新意。
“明天咱們去試探他一番如何?”楊西念清俊的麵龐掩蓋在黑暗下,卻掩蓋不住他如夜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流光,交融著些許狡黠。
“怎麼試探?”顧塵峰轉眸在黑暗中看著楊西念,忽然感覺有一絲涼意爬上脊背,很不安的感覺。
“明天你就這樣……”楊西念湊到顧塵峰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在黑暗中借著淡淡的月光可以看見顧塵峰清峻的麵龐越來越黑,越來越黑,到了最後實在是不能看了。
“為什麼是我不是你?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顧塵峰很不客氣的把楊西念往邊上一推,還說什麼是自己的哥哥,哪有這麼坑自己弟弟的哥哥。
“唉,沒有辦法啊,你哥我現在是有妻室的人,家有虎妻,不敢啊不敢。”楊西念耍起了無賴,估計也是跟李菀茗在一起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你,”顧塵峰差點咬碎一口銀牙,恨恨的轉身,不理會楊西念,“荒唐。”
“荒唐?一點也不荒唐,”楊西念開始施展渾身解數遊說顧塵峰,“試探他是不是女人這個辦法最好不過了,平常女人,尤其是上了歲數的女人,墨守成規的很,你去解開他衣領扣子,還沒動手呢就會被他拍開,所以你是碰不到她的,隻不過是嚇唬她一下,看看他的反應罷了。”
顧塵峰冷哼一聲,怒火中燒,“那你去。”
“菀茗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我要是那麼做被她看見了,肯定會以為我有什麼特殊癖好的,”楊西念撇嘴,看顧塵峰這架勢也是打死不同意的,退了一步,“你可以讓花丙辰去做,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兼手下嗎?”
顧塵峰這才心情轉好,一張臉烏雲盡散,射出些許陽光,勾唇一笑,帶了絲邪魅,“花丙辰自是花叢老手,這麼一件小事,估計難不倒他。”
“那就這麼決定了,好了,現在睡吧。”
兄弟二人聯手將可憐的花丙辰拖入了地獄邊緣,花丙辰正睡得香甜,猛的打了個噴嚏驚醒,搓了搓鼻子,說了句誰在說我壞話,頭一歪,又睡著了。
這一夜,除了花丙辰以外,其餘人都睡得極好,眾人被元嬸生火做飯的聲音吵醒,李菀茗頂著個雞窩腦袋伸出帳篷外,迷瞪著雙眼,看了看天,還是灰蒙蒙的,不禁抱怨道,“元嬸,你現在就開始做飯會不會早了點啊……”不是會不會早,是太早,李菀茗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嗬嗬,以前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去花田了,今天還算是起來遲的,早些出發的好,不然到了中午太熱。”元嬸嗬嗬一笑,臉上的溝壑更加明顯,在這霧蒙蒙的天色下,有點看鬼片的感覺。
李菀茗一個伶仃清醒了過來,縮回腦袋,抱著枕頭緩了口勁。
“怎麼了,菀茗?”永和還沒有睡醒,被李菀茗過大的動靜給吵醒,睜眼一看李菀茗抱著枕頭在瑟瑟發抖,一瞬間意識也清明起來,坐起身。
“沒事,剛才看了個鬼片,有點害怕而已。”永和已經醒了,自己不是一個人,李菀茗也不再害怕,將懷裏的枕頭隨手丟在一邊,被元嬸這麼一嚇,也沒了睡意,伸手開始穿起了衣服。
“鬼片?”永和迷糊間看見李菀茗腦袋伸出了帳篷外麵,難不成外麵有鬼?好奇的也探出腦袋朝外看去,正巧元嬸轉頭過來衝她笑笑打招呼,黝黑的臉上麵布滿褶皺,不笑還好,一笑起來陰森可怖,更何況現在天色黑蒙,嚇得永和唰的一下就將帳篷放了回去,還呆在原地不能回神。
“這就是好奇寶寶的下場,”李菀茗扣著腰帶,笑口盈盈的看著趴在帳篷口的永和,一人被嚇一次,扯平了。
“你太壞了,”見李菀茗不安慰自己反而還調笑一句,永和轉身拍了拍胸口開始穿衣服。
“沒想到你不怕那些蛇蠍反而怕鬼這種不存在的東西啊。”李菀茗抓緊了別人的小辮子不放手,半跪著跟在永和身後。
“你再這樣,我就要送你點禮物了。”永和停下穿衣服的手,轉身兩眼冒著寒光冷冷的掃了身後的肉尾巴。
“嘿嘿,別這樣嘛,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李菀茗頓時感覺了這個世界的惡意,擺著手往後退著,她完全不懷疑永和會在她床上扔點花花綠綠的蛇,那時候,估計她得瘋,“我先出去看看,你自己穿衣服啊。”
李菀茗一溜煙的跑出了帳篷,出帳篷的一瞬間還在糾結怎麼跟元嬸單獨相處,卻見一抹修長欣白的身影站在自己不遠處,“西念,起這麼早啊。”小跑兩步到了楊西念跟前,仰臉笑笑,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洗漱,又將臉垂下。
楊西念見李菀茗頂著亂七八糟的頭發就走了出來,啞然失笑,揉了揉她原本雜亂的頭發,“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印象裏李菀茗是個太陽不曬屁股不起床的人,今天怕是出現了奇跡。
“睡不著了。”李菀茗睜著眼睛說了句瞎話,“我先去洗漱啊。”永和這時候也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相比李菀茗,她整齊了許多,李菀茗衝著永和招招手,“走,咱們去洗漱去。”
永和點點頭走了過來,衝著楊西念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便由著李菀茗拉著自己的手走進了元嬸住的茅草屋。
顧塵峰此時也出了帳篷,衣著整齊,背著手款款走向楊西念,二人默契的看向花丙辰所在的帳篷。
“他還沒有起身嗎?”顧塵峰看著花丙辰沒有動靜的帳篷問著身旁的楊西念。
“未曾。”楊西念笑笑,舉步朝帳篷走去,顧塵峰也跟在身後。
“丙辰,丙辰?”顧塵峰繞在楊西念身前,喚了兩句,卻沒有動靜,扭頭看了看楊西念,楊西念搖了搖頭,伸手去揭門簾。
一隻潔白無瑕的手在楊西念即將碰到門簾的時候從裏麵伸了出來,隨即是一個頂著黑眼圈的美人臉,‘美人’現在十分不高興,好似昨晚大戰了千百回合一般,耷拉著眼皮,一臉哀怨的看著帳篷外站的兩個男子,“大早上的鬼嚎什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