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司勻卻覺得自己的精神比前幾天好多了。
看著清晨荒園裏的夜露還凝固在屋子周圍的草上，司勻會心地笑了。
這裏或者隻是一個荒園，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裏，這裏能夠帶給自己心靈的安寧。
就像胡黎煙，盡管她從來沒有符合過哪怕一點點自己以前對女人的設想，可是，愛上她的那一刻，就知道，就是她了！
推開形同虛設的小院的門，司勻看到正在院中打拳的胡黎煙。
她依然穿著運動服，看上去很舒適，很自然。
她瘦了很多。
因為消瘦，本就又黑又亮的眼睛更加引人注目了。
她打拳仍是虎虎生威……
她，現在應該逐漸恢複過來了吧！
因為自己渴望看見她的私心，而又過來打擾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那一刻，司勻想轉身就走。
可他不舍得。即便多看一秒也是好的！
司勻呆呆地看著，想強逼著自己離開，卻仿佛被定身了，隻是站在那裏。
看到司勻，胡黎煙愣了一下，不知不覺收勢。
兩人站在院中，互相看著。
“你來了。”胡黎煙首先艱難開口。
“是啊。我想跟你聊聊。”司勻回過神來，盡量平靜地開口。
“坐吧。”胡黎煙也盡量平靜。
兩人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上，低頭看著地上。
地上小草的露珠很圓潤，映著初升的太陽，美麗地讓人覺得安詳與溫暖。
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司勻對著胡黎煙笑笑：“你最近好嗎？”
“還好。”胡黎煙將眼光挪了過去，心中波濤起伏，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司勻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胡黎煙，心中默念，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我想，之前我對你可能有些過分。”司勻看著胡黎煙素白的小臉，緩緩道，“可我想，我們不應該鬧得那麼僵的。”
“你的意思是？”胡黎煙驀然將頭扭過來，臉上發出光芒。
司勻心中一痛：“也許我們可以做回朋友……”
胡黎煙臉上的光芒消失了。
司勻知道那樣有多痛苦。可他忍受不了！忍受不了總是見不到胡黎煙！忍受不了每天的思念。
司勻看著胡黎煙，心中祈求著：就讓我貪婪一回吧！
胡黎煙很想一巴掌扇過去，可自尊阻止了自己。
“好啊！”胡黎煙笑了笑，手緊緊握住椅子的邊角，“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作為朋友，晚上我請你吃飯。”司勻迫不及待道，“隻是作為朋友，吃頓便飯！”
他知道不應該那麼迫切，可他太想胡黎煙了！他想看見她！時時刻刻！
“好啊！”胡黎煙揚起小臉，手卻微微抖了起來，“作為朋友。”
“那晚上我來讓人接你。”司勻站了起來。
“左詠姝會去嗎？”胡黎煙姿勢僵硬，忽然問了一句。
“她……中午我會陪她。她知道我請你吃飯的事。她，很大度……”司勻僵立了一下，立刻匆匆離開。
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會離不開！更害怕再待下去，自己的謊會圓不了！
胡黎煙坐在椅子上，看著剛剛初升起的太陽，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隻是朋友！朋友而已！
自尊強撐著胡黎煙，甚至讓她笑了一聲。
別人都已經放下了，自己還硬撐著做什麼！
“什麼？司勻來過了？你怎麼沒把他給打殘廢！”胡小貓咋咋呼呼。
“胡小貓！你就別添亂了！”吳長風歎口氣，問胡黎煙，“你和他聊開了嗎？”
胡黎煙笑笑，好像一臉輕鬆：“他已經放下了！他現在隻是把我當朋友！”
“那你呢？”胡小貓小心地看著胡黎煙，“你放下了嗎？你能隻把他當作朋友嗎？”
“他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胡黎煙坐在園中的秋千上，越蕩越高。
“你信嗎？”胡小貓轉頭問吳長風。
吳長風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小煙身子最近有點弱，我去給小煙燉點湯！待會讓她回屋喝！”
臨近傍晚，司勻果然派車過來。
胡小貓要陪著胡黎煙，被胡黎煙堅決拒絕。
她太了解胡小貓了。
要是胡小貓過去，估計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司勻坐在咖啡館裏，不時看看手腕上的表，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吩咐服務員又上了杯咖啡。
將咖啡喝了大約一半，司勻將咖啡推到了對麵。
沒過一會，胡黎煙到了。
她的雙眸仍然明亮，淨白的臉卻有一絲憔悴。
司勻對著胡黎煙招了招手。
胡黎煙對著司勻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坐在司勻對麵，胡黎煙看著麵前的咖啡：“我不喝咖啡的。”
“我知道。”司勻微笑道，“剛剛我在和左詠姝在聊天喝咖啡。她剛走。”
胡黎煙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喔。是嗎？”
“我記得你喜歡喝果汁。”司勻招了招手，對服務員道，“麻煩一杯果汁。”
“你，最近怎麼樣？”胡黎煙艱難開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樣子。”司勻手指摩挲著咖啡杯，“公司，家，偶爾和幾個朋友聊聊天。”
“是女朋友嗎？”胡黎煙反射般截口道。
司勻抬頭看著胡黎煙。
胡黎煙扭過頭，舉起果汁杯，喝了口果汁，掩飾道：“好奇罷了。沒什麼別的意思。”
胡黎煙的掩飾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司勻心中五味雜陳，用勺子攪拌了一下咖啡：“有男性朋友，也有女性朋友。不過最近的確和左詠姝走得比較近。”
“喔。”胡黎煙轉頭看向外麵的窗口。
司勻也隨之看向窗外：外麵的人行履匆匆，不知道在追求些什麼？
在那一刻，司勻忽然痛恨全世界，為什麼每個人都可以自由，而自己卻被那該死的病症困住！
兩人一時之間都靜默了下來。
“你呢？一直在家待著嗎？”司勻收回目光，看向胡黎煙。
“我們出去了一趟。”胡黎煙淡淡道。
“又是去捉妖嗎？”司勻笑笑。
“不是。這次是捉鬼。”胡黎煙歎口氣，“是兩個因為一些誤會而相互怨恨的男女怨侶。”
司勻沒有答話。
“吳長風勸我，讓我和你好好聊聊。”胡黎煙繼續道，“他說，也許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或原因。”
司勻笑笑：“你覺得呢？”
胡黎煙雙眸深黑：“我，不知道……”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司勻淡淡道，“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喜歡到處跑來跑去，你的愛好是捉妖；而我卻要為公司謀劃，處心積慮要為公司牟利。你喜歡和那些妖魔鬼怪稱兄道弟，而我對它們雖然說不上是深惡痛絕，但卻並不喜歡。”
胡黎煙低下頭：“還有嗎？”
“還有，關於男女的關係上，”司勻深深吸了口氣，“我現在並不想定下來。之前，我雖然向你求婚，可心中一直猶豫。我喜歡你，可是還沒有到為了你而放棄其他女人的程度。”
“你，對我那麼坦白……”胡黎煙聲音如蚊子一般。
“我也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對我自己坦白。”司勻堅定道，“如果我們真的結了婚，我不敢想象以後會怎麼樣。但很有可能，我們會相互怨恨，甚至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是的。如果成了婚，你再和我說這些，我一定會殺了你！”胡黎煙精神有些恍惚。
“我知道你現在想收集法器，想要離開這個時代。那麼，在你離開之前，我們至少還可以作為朋友相處。”司勻想要用平淡的語氣說出，可語氣仍有些迫切，“好嗎？”
“好啊。”胡黎煙抬起頭微笑，臉上的微笑分明像是絕望，“你都已經放下了，我為什麼放不下！”
“一起去吃個飯吧。”司勻笑笑。
胡黎煙看著司勻，看了很長時間。
司勻摸了摸臉上，故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好啊。一直都是你請我，”胡黎煙終於說出了話，也笑笑，聲音很是客氣，“這次該輪到我請你了。”
“好。去哪裏吃。”司勻看著胡黎煙，“我聽你的。”
胡黎煙看看對麵：“就對麵吧。你不是喜歡吃西餐嗎？”
司勻點點頭：“那走吧。”
那是一家看上去很雅靜的西餐館，穿過馬路，就到了。
身著運動服的胡黎煙快步走在前麵，風吹起樹葉，落在她的頭上。
司勻想伸手幫她摘掉，卻按捺住了自己。
風吹來，樹葉飄落。
司勻呆了一呆，落在了胡黎煙的後麵。
身著最普通運動服的胡黎煙，走到西餐館門前，便想推開門。
門童心裏暗自皺眉，伸手攔住，恭敬有禮：“您好。請問您的預約號？”
“預約號？什麼預約號？”胡黎煙愣住了。
胡黎煙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家私人餐館，並不對公眾完全開放，他們每天隻接待預先約好的客人。
“有什麼事嗎？”司勻站在胡黎煙身後。
“喔。需要預約號。”胡黎煙轉頭問司勻，“你懂什麼叫做預約號？”
門童這才看見司勻，連忙恭恭敬敬側身開門：“司先生，裏麵請！”
“現在不需要預約號了？”胡黎煙問門童。
“司先生是這裏的常客。”門童連忙笑道，“自然是不用。”
“預約號又不需要收費。放心吧。付錢的是你，我不會和你爭著付錢。”司勻對著胡黎煙笑笑，“你不會是後悔要請我吃飯了吧？”
胡黎煙隻好邁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