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前,還在辦公室裏忙碌著整理文件的李琳,忽然接到了蘭夫人的電話。
“我到機場了,現在去把那個顧菲兒和她的那個孩子接到蘭家別墅去。”說完之後,迅速掛掉了電話。她並不知道前後這兩句話到底存在著怎樣的聯係,但是卻絲毫不敢怠慢地照做了。
當顧菲兒聽到是蘭夫人要見她和孩子的時候,原本帶著溫和的笑意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遲疑。
想到當年發生在自己母親身上的種種,她便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婦人從心底裏生出了一絲畏懼,還有那些在她的身體裏悄悄生長了多年,破土而出的仇恨的種子。
“顧小姐,不管怎麼說,這個孩子也是夫人的親孫子,畢竟還是有血緣關係的,我想蘭夫人也不會怎樣為難他的母親的。”
李琳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猶豫,她也猜不到蘭夫人把她叫去蘭家的用意何在,但是以她對那個婦人的了解,那裏等待這個女人的,一定不會是安詳的合家團圓。
顧菲兒回過頭看了一眼坐在客廳裏地板上,玩著拚圖滿臉天真的顧念,眼底裏翻滾著滿是複雜的情緒。
“顧小姐,你還是跟我去一趟吧,逃避,總歸不是辦法。”李琳輕聲開口,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那邊蘭家別墅裏的氣氛,依舊是一片沉寂,蘭擎和黎清寧坐在一起,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在蘭夫人不時的充滿威嚴的目光掃視下坐得筆直,像是兩根木樁子一樣。
其實仔細想來,每個人的人生裏似乎真的有一種類似神秘因素的東西,說得文藝一點是緣分,說得惡心一些就是命運的糾纏和羈絆,但是如果說得再露骨一些,就是自己造下的冤孽。
種種命運的羈絆將一些人牽扯起來,將他們聚在一起,勾心鬥角,血肉橫飛,有的時候比好萊塢的大片都要精彩幾分。
比如黎清寧,她坐在這樣安靜又緊張的氛圍中,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脖子有些發酸,但是她側著耳朵聽到坐在身旁的蘭擎,他的呼吸聲依舊沉穩而清淺。
她的目光開始像一個遊魂一般遊離在這個屋子裏,最後,定格在蘭夫人頸間那條耀眼的鑽石項鏈上。
她好像尤其鍾愛這條項鏈,她身上的一切都和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不同,但是唯獨那條熟悉的鑽石項鏈,依舊安靜地躺在她的頸間。
此刻黎清寧的腦袋仿佛像有些生鏽的齒輪鏈條,卡擦卡擦地,開始啟動,從記憶之中搜尋著那條鑽石項鏈的身影。
忽然,她眼前一亮,就連剛剛有些酸累的身體也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她終於想起了曾經在那裏見過那條項鏈的蹤影,那種感覺,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她之所以會有如此深刻,卻又印象模糊,是因為最初讓她印象深刻的並非這條項鏈本身,而是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之前的那張設計手稿,那張在蘭氏設計部的資料庫裏,被塵封了多年的設計手稿。
就在她的大腦告訴運轉的時候,管家從門外進來,然而真正讓這間被寂靜填滿的屋子顯得熱鬧非凡的,是接下來出現的人。
李琳的麵容沉穩而優雅,帶著她一貫的專業素養,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冰冷得就像是兩顆好看的玻璃珠子。跟在她身後的,是麵容沉靜的顧菲兒,以及躲在她身後,怯生生的顧念。
上帝他老人家可真是非常有天賦的編劇兼導演,鬼斧神工地再一次將劇情推向了異常精彩的高.潮。
蘭擎抬頭看到顧菲兒的時候,忽然抬手握住了黎清寧放在膝蓋上的手,仿佛在無聲地幫她平複一瞬間有些緊張的心情。
但是他的手心此刻也有些濡濕,黎清寧明顯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她側過頭,看到他漆黑的眸子暗暗收緊,兩條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她停止了頭腦風暴,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盡管,顧菲兒的突然出現讓她覺得有些猝不及防,就像是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從頭頂上澆下來一樣。
“夫人,顧小姐和孩子來了。”李琳站在沙發邊上,微微鞠了一躬。
蘭夫人目不斜視地點了點頭,然後懶懶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著顧菲兒和她身邊的孩子。
“顧小姐,請坐吧。”她的語氣仿佛生來就帶著一絲震懾人心的力量,短短幾個字,便讓顧菲兒心頭一緊。
她牽著顧念,坐在了蘭擎和黎清寧對麵的沙發上。
“顧小姐。”蘭夫人眼神裏頗有深意地落在顧菲兒的臉上,嘴角甚至像是含著一個淡淡的笑容,“我不得不說,你跟你的母親真是像極了,無論是眉眼,還是那股子不要臉的勁頭,簡直是惟妙惟肖,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她就像是一隻從容的響尾蛇,不慌不忙地對著自己的獵物噝噝地噴射著毒液。
顧菲兒那些強裝出來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就像是畫麵定格一般。
此刻的她就像一隻充氣玩偶,憤怒和自卑在她的體內不斷膨脹,然後“嘭”得一聲,蘭夫人的話就像是一支閃著冷光的鋒利的刀,輕易而又從容地便刺破了她。
眼裏翻滾著的仇恨和屈辱讓她的臉看起來不似從前那般柔和,甚至聲音也帶著些許顫抖:“蘭夫人,我媽的死,不都是拜您所賜麼?”
曹彥清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但她甚至悠閑地抿了一口茶幾上還冒著熱氣的伯爵紅茶。
“好了,簡單的寒暄而已,大家都很忙,那麼我就簡單直接地說了。”她頓了頓,目光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掃過在坐的每一個人的臉,“那些新聞,我想你們都知道了,我現在不想去追究原因,既然顧念是我蘭家的血脈,那麼當然應該留在蘭家。”
聽到這裏的時候,顧菲兒突然抬起垂著的眼簾,看向蘭夫人,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目的就這樣輕易地達成了,眼中甚至開始閃爍著希望的光芒,絲毫不介意剛剛她的惡毒。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曹彥清的語氣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沒等顧菲兒暗爽,便又慢條斯理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