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看得透徹

在這樣的局麵下,蘭擎的神情依舊悠然自得,好像眼前此情此景與他全無幹係一樣。

他歪這頭打量了一下林夫人和林白臉上的一陣白一陣紅的表情,放下了手中搖晃的酒杯,起身將膝蓋上的餐巾整齊地放在桌前。

“今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和清寧就不在府上叨擾了,謝謝林伯母的招待,改天我帶太太再來拜訪。”

口氣陌生卻不失禮節,話落,他轉身拉起站在門口的黎清寧,朝別墅的大門走去,留下錯愕地坐在那裏的林氏母女,直到他們二人離開都沒有再開口。

在返回酒店的路上,經過這一上午的種種事情,蘭擎的神情還是像剛開始來的時候那樣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黎清寧的腦海中卻一遍遍回放著這一上午所發生的種種,尤其是他那一句淡淡的,卻像是十分認真的“我愛她”。

她幾次看向抿著薄唇看著窗外的蘭擎,想要開口問些什麼,但是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有張口。

“當初蘭氏,是我的父親和林建雄一手建立起來,做大做強的。”他依舊看著窗外,語氣平淡地先開了口。

她在一旁繼續保持沉默,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可是,他好像也並沒有要她有所回應的意思,此刻所說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的回憶。

“我從小就和林白一起長大,一直像兄妹一樣好。”他頓了頓。

“可是,我從小就明白,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這,是生意場的不二法則。”

“還有一條至關重要的法則……”他把眼神落在了她身上,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冰冷的目光散發出一種寒氣。

“那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被他的眼光嚇得身上一個激靈,她輕輕地“啊”了一聲。

“我一直懷疑父親的死和林建雄有脫不了的幹係,他野心勃勃,怎麼會甘心屈居於父親的掌控之下。”

“可是,我看林家財力雄厚,他……還有什麼可爭的?”她試探性地應和了一句。

他輕哼一聲,臉上掛著一絲冷笑,“每個帝國隻能有一個王,而他,在蘭氏日益強盛的時候終於不甘心,想要一口吞掉我們蘭家。”

“可是他不會明白,蘭氏,隻能姓蘭。”此刻的蘭擎,語氣冰到讓人不寒而栗。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黎清寧滿臉的疑惑,再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更加覺得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了。

蘭擎卻沒有回答她的疑問,繼續說道:“可是父親從小就培養我接觸生意上的事,所以他走後我才能迅速接手,不給別人絲毫趁虛而入的機會。”

“他們夫婦二人見這一條路行不通,便又打起了我婚事的主意,想要林白和我成婚,更好地控製蘭家,控製蘭氏。”

此時他眯起了雙眼,可是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不自覺地收緊,“我一定會慢慢讓他們明白,他們所謀劃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她從未見過蘭擎這樣,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一樣,散發著一種屠城的壓迫感,讓她不敢開口。

“所以,我今天跟林夫人所說的話,不過是為了打消她的念頭罷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當真。”說完,便再一次將頭撇向窗外。

她低下頭,輕輕地“哦”了一聲,舒了一口氣,可是同時,心裏卻不知為何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失落感。

剛剛跟著林白走進別墅的時候,恰好聽到他那句中氣十足的“我愛她”,震驚之餘,心卻開始不受控製般地狂跳,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是忽然覺得,這些天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煙雲。

可是現在聽到他說的話,雖然她明白這才符合常理,但是一時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

也許女人就是這樣,總是對於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抱有不該有的幻想和期待,以至於最後,總是傷了自己。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可笑極了,別人不過拿她當擋箭牌而已,可是她卻因為他不走心的一句話而亂了心神。

她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沒有啊,我沒有誤會什麼,我知道自己什麼身份的。”

說完,又低下了頭望著自己的腳下。

可是坐在一旁的蘭擎卻良久都沒有開口,她更加覺得自己的解釋欲蓋彌彰,無地自容,恨不得現在就打開車窗跳出去,再也不要見這個總是讓她慌了神的男人。

他在車窗的倒影中默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內心卻翻江倒海,早就無法平靜下來。

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把“我愛她”這句話說得自然而然,這句話究竟是為了讓林夫人死心,還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不知道,也不想明白。

一個“情”字,卻是他堂堂蘭氏總裁的死穴,動情是他曾經對著自己暗暗發誓再也不要發生的事情。

想起父親當年的死,以及那個女人信誓旦旦地要與自己相守一生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時的狼狽不堪,他的眸子變得越來越深邃,再一次推開了在他心門前遊蕩徘徊的,坐在身邊的這個女人。

回到酒店後,黎清寧默默地跟著他下車,進了酒店的大堂,再走回到各自的房間,全程都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甚至是眼神的交彙。

她失魂落魄地跌進了房間,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這半天來,雖然並沒有大風大浪,可是一波接著一波的暗波洶湧讓她筋疲力竭,心累無比,心裏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般,呼吸困難。

豪門世家的恩怨情仇從來都是剪不斷理還亂,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她極力想要避免卷進這場利益紛爭。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刻意遠離蘭擎,可是她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中,每一個人,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包括她。

大腦高速運轉著,很快終於招架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在夢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校園。身上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帆布鞋,頭發簡單隨意地紮起,一身輕鬆地在校園裏的草地上蹦著跳著,開心地笑著。

身後阮斐韓一臉溫暖地笑著看著她,可是當她再回頭的時候,阮斐韓那熟悉的小臉卻越來越遠,她伸手想要示意他過來,可是他隻是笑著朝她揮了揮手,便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

她情急之下想要開口喊他,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發不出聲來,再次回頭看著腳下的路,綠油油的草坪不見了,腳下有的,是黑洞洞的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