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也無言以對。
看了她片刻，隻自己垂下眼簾，好像在繼續認真的看文件，隻是五分鍾了，一頁都沒有翻過去。
正在這時唐心悅的手機響了。她終於有借口能夠離開這個地方一會兒。
哪怕是一小會兒，都比現在這種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局麵要好的很多。
顧子晏幾乎是同時就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點生氣，也有些無奈。好像用盡全力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輕飄飄的，全無辦法著力。
最後憋氣的還是自己。
顧子晏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變成這個樣子。他原本以為，在母親過世之後，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那麼在乎的人了。
現在的唐心悅給他的感覺就是輕飄飄的，好像時時刻刻都準備著抽身而去似的。他心裏一直有這麼一種預感。
原本終於從混沌中掙紮過來的他雖然引而不發，其實的的確確是喜悅的。他模模糊糊還記得一些自己這段時間和唐心悅相處的片段。
唐心悅給自己講之氣那的事情想要喚醒自己的記憶，唐心悅為了讓自己吃點東西被撓的打的……他還沒有跟她說對不住。還有，唐心悅對著自己哭訴這段時間的辛苦勞碌。
隻是自己當時什麼忙都幫不上，還淨給她添堵。現在自己醒過來了，她又變成那一幅冷淡模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唐心悅出了門才發現電話是鄧嘉打來的。鄧嘉的來電顯示頭像還是鄧嘉自己設定的。
她都記得那個時候，鄧嘉跟自己兩人坐在街邊咖啡屋喝咖啡吃小蛋糕。鄧嘉突發奇想給自己打了個電話，想要看看她在自己手機裏頭的備注和來電顯示頭像。
唐心悅向來是懶得弄這些的。鄧嘉的備注就是鄧嘉，來電顯示頭像也是空白。
鄧嘉當時撅著嘴質問為什麼。唐心悅記得自己當時頗為無奈的跟她解釋，旁的人也都是這樣的。
鄧嘉還佯作吃醋的樣子，嫌棄她說沒有生活情趣活的幹巴巴的之類的。然後就強行給換上了臨時拍的一張鄧嘉和唐心悅兩人頭靠頭的自拍。
當時兩人還拍了很多張，鄧嘉挑挑揀揀半天才作罷。選了一張覺得倆人都好看的，又細細端詳好久，才放上去。
還從唐心悅那裏要了那張合照，唐心悅在鄧嘉那裏的來電提醒也換成了那張照片。
當時的事情猶自曆曆在目，兩人的關係卻已經不比從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和言柝的關係有可能逾矩，也沒有想過自己和鄧嘉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變成今天這樣……
她猶豫起來，這個電話，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當時她離開言柝那裏的場景，已經被她放在心中某個角落落灰已久的場景，好像全部都被這個電話勾了起來。
明明也並沒有過去多久，可是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太多，讓她突然竟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再次接到鄧嘉的電話，自己要說些什麼呢？如果她問些什麼自己要怎麼回答？
唐心悅到底還是接起了電話。
鄧嘉之所以給她打電話，是因為知道她那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應該不會打擾到她什麼了。
鄧嘉那天吃了亂七八糟的醋，後來又知道了唐心悅出事。再後來，唐心悅找回來了，隱約又聽說顧子晏不好了。
跟言柝說話的時候還能強兩句嘴，平日裏心裏還是擔心歉疚的很。別人不了解心悅，難道她還不了解嗎？
唐心悅一向正直，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做呢？自己也是被唐心蕊的事情給弄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唐心悅真的說起來沒有什麼朋友。真能算的上朋友的也就自己和言柝了。自己懷著孕，她興許是不想打擾自己，所以才去找了言柝。偏偏……
現在好了，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推遠了。
她平日裏不吭氣，鄧爸鄧媽都沒覺得什麼。隻是覺得可能是因為唐心悅的事情，出門少了。看起來整個人都有點消沉的樣子。
後來鄧嘉從電視裏，各路媒體那裏看到的如今的唐心悅雖然意氣風發，有點女強人的樣子。但是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憊。
雖然之前對付那個唐家的時候看起來很能耐得樣子，可是……
鄧嘉擔心她。
又不敢給她打電話。
鄧嘉有的時候會在心裏嘲笑自己，虧得自己一直自詡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呢，結果也有這樣小心翼翼的時候。
終於還是打了電話。在這個各路妖魔鬼怪都被唐心悅鬥倒的時候。
電話那頭的嘟嘟聲好像漫長而沒有止境。終於電話被接通了，可是那頭的人卻並不說話。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你……最近好嗎？”電話兩頭都是長久的沉默之後，鄧嘉先開了口。
如果自己不開口，這電話打的還有什麼意義？
她想著心悅也許是怨自己的吧。這麼多事情，真要說起來都是因為自己的驕縱任性。
唐心悅卻並不是這麼想的。她曾經有過一個短暫的埋怨鄧嘉的瞬間，但是那個瞬間過去之後，她好像豁然開朗一切都想明白了。
即使沒有鄧嘉，這些事情也有可能發生。更何況，就算她沒有來，自己也是不會在言柝哪裏長住的。到底還是要離開。之後的事情，就依然會發生。
唐心悅語氣平穩：“現在好了。”
鄧嘉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好像兩人是多年重逢的朋友，年歲過去，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連交談都變得困難。
隻是明明才過去一點點的時間而已。
鄧嘉支支吾吾：“對不起。我之前……”
唐心悅一直等著，鄧嘉一直沒能夠將之後的話說個清楚。又等了一會兒，唐心悅笑笑：“沒事了。”
鄧嘉舒口氣：“嗯。”
她知道唐心悅這麼說就是輕輕放過了那一段。兩人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向往日那樣親密，但如今這也已經是一個好的開始。
唐心悅看著走廊那頭走過來的曦曦，對鄧嘉說：“曦曦來了，我先掛了。”
鄧嘉還想說什麼，就隻能聽到話筒裏頭傳來的嘟嘟聲了。
她有點沮喪，又有點開心。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唐心悅到公司的時候比往常要晚一些。
秘書見她來了就興致勃勃地迎上來跟她更新宮心計的最新進展。
之前那個被查出來有殺人情節的大人物已經被判處死刑了。現在到處都還在討論這件事兒。
畢竟是頗有話題性。唐心悅想。
她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無奇不有。沒想到還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簡直突破了她想象力的底線。
也是那位大官點兒背。說真的，如果不是攤上了顧子晏這個事兒剛好把他卷進去了。這件事情說真的，沒有多少人會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是他離退休之後，才有一星半點的可能。這還不論他在內部有多少勢力，他的家庭有多大的勢力。
所以說，要不是這回顧子晏的事情牽連到了他。他說不定還真的能穩坐釣魚台到死。
唐心悅想到這種可能都覺得心裏發慌。
這麼壞的一個人。有可能會一直身居高位，安度晚年。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他做某個局的局長的時候曾經以權謀私用低價侵吞了幾座大樓的錢。後來碰上袁銳剛上任那會兒，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求清正廉潔的這把燒的相當熱烈了。
這位高官因為怕被人查到自己的頭上來，特特將當時協助自己處理這件事情的人一個不留全部給弄死了。
死的非常幹淨。確定不會給人留下什麼把柄了。
本以為之後可以高枕無憂，沒想到早八百年前年少輕浮的時候幹的事情居然還拖累了自己。讓袁銳徹徹底底的把自己查了個底兒掉。
他簡直做夢都想不到這樣的劇情走向。原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含飴弄孫的，兒子現在也懂事了，女兒現在也嫁了個好人家，門當戶對的。真的沒什麼別的事情可以煩心了。
他自己都覺得好像做了個噩夢似的。
然而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家人才好像做了噩夢似的。
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終於有了一個尚算完美的收梢。
唐心悅當時從秘書那裏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一頭霧水，為什麼會有人覺得殺人就是解決事情的最好方法？為什麼能夠這麼聲色不動的殺人？為什麼這麼多年都可以過的這麼安穩平和？
他就不怕嗎？
秘書板著臉，什麼都沒說。
唐心悅回去想問顧子晏，顧子晏已經猜出來她在想什麼。隻好像不經意似的，對她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人總是有陰影也有光明。”
果然，後來她輾轉聽說那人鋃鐺入獄之後，他的家人哭的哀哀戚戚悲悲涼涼，說明明平日裏他是個那麼好的人。他家人還有“是不是袁銳為了公報私仇”的說法。
唐心悅對此也隻是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