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大了。
這位軍方高官隻是一個導火索。
現在網上人人都覺得，既然這位有問題。那當時那個音頻裏頭的那幾個人，就都不是幹淨的。
音頻裏頭出現的幾個聲音對應上的那都是經常上新聞的人物，聲音都是吃瓜群眾最熟悉不過的了。
最尖銳的一個推測，莫過於在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就是這些人強令這個音頻的消息禁止擴散。
又有幾個營銷號推廣了這個推測。
大家其實對貪汙，特別是這麼高級別官員的貪汙是沒有多大感觸的。
畢竟離得太遙遠了。大家都覺得那種級別的官員都在可望不可及的地方過著大家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生活。
就算貪汙，好像也應該是他們生活的常態一樣。
吃瓜群眾都已經習慣了，“官”字兩張血盆大口。
但是讓他們感到恐慌的是，那個音頻顯然是在說這些人一起侵犯了一個女人。而這個音頻的被禁，正是說明了這個音頻的真實。
這件事情讓他們更加恐慌。
知道這些人高高在上，也許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甚至還有一個證明貪汙的賬本，都比不上一個幾乎可以斷定是真實的徹底表明了這些上位者明晃晃的視大家為螻蟻可以隨意侵犯的事實的音頻來的更加震動人心。
而且那個女人的身份聽起來並不是什麼一般人。就連這樣的人，他們都可以放在掌心肆意玩弄，實在是令人發指。
哪怕之前覺得這一切都是什麼政敵的陰謀的人，也都因為這個如今幾乎可以證實的音頻而感到不忿，感到恐慌，感到憤怒。
大家要求公開這個音頻，公開調查音頻中涉及到的幾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大。
之前因為被打壓而處在半消失狀態的音頻又在網絡上流傳開來。
顧子晏依然靜靜蟄伏等待時機。唐心悅依然如同往常一般往返於病房和公司。
不同的是，她再也沒有對顧子晏說過任何與工作不相幹的話。
兩天後。
自從注冊以來就隻說了一個“大家好”的袁銳的微博，突然發了一條。
大家奔走相告，總統竟然發微博了。還沒來得及對總統的接地氣表示什麼，就被總統發的微博內容震驚到了。
多少年不發微博，一發發的還是內容這麼簡短但是又這麼犀利的一條……
內容是：“了解到大家的呼聲，我們將正式對以下幾人進行公開調查，歡迎大家監督。”緊跟著的是一張圖片，詳細的列出了音頻中出現的幾個高官的名字。
那幾人對此驚恐萬狀，隻是已經到了這個階段。轟隆隆的機器已經碾壓過來了，多少年建立下來的自以為牢不可破的關係網也因為袁銳將此事公開放到台麵上來說，舉國上下都已經知道了而破裂。
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伸出手了。之前吃掉的回扣，受過的禮物也都一一的不作數了。
有人認為袁銳的微博直接發出這種消息不過是政治上的行為。
不過是因為換屆選舉在即，而做的麵子工程罷了。為的不過是又能得到大家的愛戴，又能幹脆的解決掉自己的政敵。
但是更多的人則相信這一定是因為總統聽到了他們的呼聲。他們相信自己幾年前的支持，相信這幾年來他們眼中看到的袁銳所做的一切。
袁銳也確實是聽到了。
他之前幫助顧子晏調查那幾個人，不過是為了他的女兒。隻是調查越深入，他就越是因為那些人的舉動而感到震驚。
他手下的這些人，都做過些什麼樣的事情啊。
在他沒有調查到的地方，是不是還做了更過分的事情隻是他並不知道呢？
他多年高居廟堂之上，乍一見到那些被調查出來的事情還驚了一驚。
他一向以清正廉潔要求自己，隻是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因而對身邊的其他人，並沒有大加苛責，對他們的事情，即使知道了，也多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現在竟然有這麼大的弊案就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竟然毫無察覺。自己手下的官員做出這樣沒有底線的無恥的事情，自己竟然也都毫不知曉。
自己哪裏還有臉麵去爭取下一任的領導人職位呢？自己任前所想要達到的目標，又達到了幾個呢？
他一日一日的反思自己。然後開始想這幾個人走之後的職位空缺由誰來填補之類的事情。
而調查的事實也也一日一日的浮出水麵。好像隱藏在海底的巨大冰山，終於露出了它駭人的真麵目。
那些人中，有的貪汙，數目巨大，有的徇私舞弊給自己的手下的親戚大開方便之門，有的因為被人擋住了路就殺人。
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幹淨的。不僅不幹淨，還從頭到腳都黑透了。
袁銳在這個時候出來對公眾道歉。
“我執政多年，一直沒有發現這些蠹蟲。對不起。”說完就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事情已經發生，而且袁銳也已經做了雷厲風行的處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皆大歡喜。
除了顧家人。
顧正遠苦心孤詣經營了幾十年的靠山不過一夕之間竟然全部分崩離析。
他已經有兩天沒有進食了。
顧海誌冷眼看著，不是不心疼的。他內心中矛盾重重，一時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一邊想著這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另一頭又覺得他如今這個樣子也是自作自受。
如果反戈一擊的那個人是顧子晏，他還能夠想出些道理來勸勸顧子晏，讓他對自己的父親輕點下手。雖然顧子晏未必肯聽他這個老人家的……
可是如今這個人是唐心悅。
他覺得自己根本無顏跟小輩開這個口。更何況，對方還差點被顧正遠踢出盛天。
他一個老人家，周旋在家裏的幾口人中間，一直想要做一個潤滑劑的角色，結果好像適得其反，倒讓一家人越發離心。
就連那兩兄弟，要不是自己當年為了防止兄弟相爭，執意讓大兒子上位，甚至為了剪短二兒子的翅膀，做出了那些事……現在說不定也不會。
一來二去，就這麼氣病了。
唐心悅在知道那些人全部鋃鐺入獄的那天，才在顧子晏的臉上，第一回，看到了一點真摯的笑意。
那些人像大山一樣在他的麵前屹立了那麼多年，好像永遠那麼堅實，永遠那麼堅不可摧，永遠都沒有辦法動搖。他甚至連攀登上去的可能都渺茫。
因為也曾經有過相類似的經曆，因此唐心悅比別人更明白，那是被陰霾籠罩了將近二十年才終於散發出來的一線陽光。
就在那一瞬間，她甚至有一種，如果他能夠這麼開心，就算利用自己又有什麼不可的想法。
當然隻是一瞬間。
因為他展露出來的虛假一麵，自己實在是泥足深陷。而在她的世界裏，欺騙是不應該得到原諒的。
她很快又恢複了這段時間的相敬如賓的神情，公事公辦的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她知道他的目標尚且沒有完全達成。顧正遠的靠山倒了隻是他所要完成的第一步而已。
接下來就是顧家二房那幾個了。
顧正遠一把年紀，靠山又倒了，名聲也壞了。如今已經徹底的一敗塗地了。
唐心悅偶爾聽說都說顧正遠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前陣時間還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還有東山再起的野心——現在已經一點都不剩了。
對於顧正遠來說，已經是最殘忍的懲罰了。看著他曾經擁有的，曾經可以擁有的東西，都在眼前消散幹淨，好像他汲汲營營為人當牛做馬這麼多年就是一場夢一樣。
聽說就連顧海誌也病了。上了年紀，又碰上這樣的變化。再加上……唐心悅其實看的出來，他是真的一心想要顧家上下和睦團結的。
不過他生病這事兒，唐心悅也是聽聽就過去了。
一方麵是自己對那個老人家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另一方麵這件事情，顧子晏如果要有什麼表示早就做出反應了，絕不可能現在還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他都不動，自己沒有必要廢話什麼。
他是真的不想再跟顧家人有什麼牽連了。現在眼前的事情就是隻要扳倒顧家二房的那幾個野心不足的，一切就都幹幹淨淨的結束了。
“不明顯嗎？”
“明顯。但是我要做什麼呢？”
顧子晏抬頭看她：“不用。”
唐心悅心裏冷笑，是啊，什麼都不用，隻要我有這個身份就足夠了。
她一直都沒敢問，如果袁銳這幾年還在那個位子上也就算了。如果不在呢……他是不是會像對待一個已經沒有用處的東西一樣把自己丟掉？
唐心悅是真的心寒。之前發生的事情，太讓她心寒了。
也許自己之前隻是因為他在顧家處境艱難而生出來的一點點可憐，倒在他的培育下長成了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樣子。
結果那些都是假的？
她每每想到這裏，都覺得前路灰暗。
失去了信任，對方就是再做什麼也都是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