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師父長得好看,若是換作我這種本就有點殘次的長相,估計以後就沒法見人了。
“哎呦喂,我的屁股啊......”
師父齜牙咧嘴,想是真的摔疼了,我趕緊走上前去扶起他,心裏麵困惑著,師父明明是臉著地啊,怎麼抱怨起屁股呢?
“蓮在!蓮在你怎麼樣?!”
牆外傳來一陣急切的關心,想也知道肯定是被當做腳墊子的允昌師父。緊接著,隻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衣擺飄逸,神言如聖。恍惚間,竟然有那麼一刻,我竟然真的會以為,那人就是五百年前那戰無不勝的允昌神上。
如果他落地時再穩一些、沒有一個踉蹌差點摔個狗吃屎的話。
“蓮在!蓮在你怎麼樣?疼不疼?”
他急切地走上前來,從另一側扶起了師父,從腳到頭細細檢查了一番,那心疼的眼神於我這個缺愛的人而言,簡直是一種虐待。
“沒什麼啦,倒是你!”師父一下子轉向我,甩開我的手,卻捏了一把我的臉,從發際線處將我臉上的麵膜一把扯掉,隨即恍然大悟道,“哦,果然是易容。”
我汗顏,師父啊,難道我的聲線就這麼像太監嗎?我易容了但是聲音卻沒變啊?你對自己愛徒的聲音就這麼陌生嗎?
但是我還來得及抱怨,便被師父一個大力扯到了懷裏,“鏡台啊!我的徒兒啊!”
“額......師父,那個......”
“我知道我知道!師父也好想你啊!”
“不是啊,師父,那啥......”
“什麼都不用說了好孩子!讓師父好好看看你!我的鏡台啊,都瘦成猴兒了!”
師父,我真的真的隻想跟你說,我是匿了身份躲在皇宮裏找尋線索,必須低調才行啊!你那突破天際的嘶吼,已經招來一票的守衛來了好嗎?!
就比如,身後那麼厚的一大票人。
“大膽逃犯蘇鏡台!竟敢擅闖皇宮,來人!給我拿下!”
我看了眼師父,又看了看允昌師父,從後者的眼中,我讀到了同樣的對於的師父智商而心生出的悲傷。
萬萬沒想到,最後我還是成功地找到了見萸。隻不過,重逢是因為我和兩位師父也被關到了牢裏,作為‘要犯’,而被關在了見萸那間密牢中。
這一次,我沒再能再享不關結節的特權,由於是再犯,我的結節甚至要比其他三個人的更厚一層。
“真是沒用啊你們!”
蓮在師父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我一眼,又惡狠狠地白了允昌師父一眼。我們倆麵麵相覷,誰也沒說話。
我們被關進來的時候見萸正在打盹兒,睡眼朦朧間被吵醒還有點生氣,待看清來人是我們仨的時候,立刻便完全清醒。
“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允昌師父歎了口氣,看起來像是被蓮在師父的智商狠狠傷害到了一般,“說來話長啊。”
免不了一番師徒重逢的感慨和喜悅,隻不過我們之間因為結節的原因和無法相擁,便省略掉了而泣的步驟。
既然我們師徒四人已經聚全了,我便將自己心中所疑惑的事情一股腦兒的都倒了出來。
“你們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對不對?”
此話一出,四周立刻靜了下來,本來還在碎碎念的師父也馬上禁了聲,眨巴眨巴一雙大眼睛,滿是猶豫。
他們到底在猶豫什麼呢?是在想著要不要告訴我嗎?
“告訴我吧,反正我早晚都要知道的,你們打算要瞞多久呢?”
師父沉吟了片刻,眼色深邃,“對,你早晚都會知道的。”
見萸一聽,立刻開口阻止,“師父!”
師父看了看她,微微搖了搖頭,“見萸,告訴她吧,她有權利知道。”
見萸想了許久,最後卻還是妥協了,將她隱藏著沒有告訴我的那部分記憶,完完整整地補全了給我。
她並沒有騙我,隻是有意地忽略掉了一部分。
無克確實是去幫我尋了千年玄冰,但是他並非背叛了我們。早在我和見萸拜入百花園之前,允昌神上和無克便對吳衡桓宇心懷芥蒂,隻不過他們沒有證據,無法在明麵上阻止他們,便隻好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試圖收集全吳衡桓宇意欲謀反的證據,再一舉告到玉帝那裏。
允昌神上知道蓮在師父嘴硬心軟,雖然表麵上對他那個師兄嫌棄得不得了,骨子裏卻是十分在意吳衡的。
倘若貿然跟他講了自己的懷疑,蓮在說不定會有怎樣的反應。索性,這兩個人便沒有知會蓮在師父,所以師父確實是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但這兩個人的大事還未完成,吳衡桓宇那邊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行動,而吳衡為人心狠手辣,生性多疑,並沒有將所有的計劃都告知與無克。所以才會有允昌神上的隻身涉險,以及後來無克的有口難辯。
再後來,雙方終究是走到了公然廝殺這一步,關鍵時刻,無克暗中相助,在沒有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為允昌蓮在陣營拌回不少勝算。
然而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玉帝老兒的天平偏向了桓宇那一邊,允昌蓮在勢單力薄,最後終究敗北,落了個被貶凡塵的下場。但是玉帝並沒有把事情做絕,他隻是以不諳世理為由,讓二位師父體驗一下人間疾苦,以五百年為期。五百年後,便可再返天庭。
所以兩位師父並非去遊山玩水增長修為,此次離別,實則是他們回到了天庭,在為了我們與玉帝談判。
見萸是在最終的混戰中,與桓宇同歸於盡,互相結束了對方的性命。
而至始至終,吳衡都沒有露麵爆出身份,所以直到下了天庭,允昌神上才告知了師父,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吳衡。
但是為什麼他明明知道所有,卻還是將我和見萸托給了吳衡喬裝換麵而成的老爺子呢?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吳衡以為我們都不知道背後黑手是他,所以,他斷然不會讓你們有何閃失,不然那便是再次宣戰。”
允昌神上分析得有理,蓮在師父補充道,“而五百年的積蓄已經讓我們重攢了實力,吳衡貿然與我們為敵,風險太大。”
原來如此......這樣想來,那樹林裏的暗殺,張家村的蠱禍,突然冒出來的代班仵作劉浚桓,以及見萸那一句‘鈴蘭遇旱,小心木樁’......一切的疑問便都有了答案。
心裏麵堵堵的,果然,知道了真相,反而會更難過。
最親密無間的人,卻是日日夜夜都在處心積慮地想要奪了你的性命,這樣的日子,我竟然過活了下來。
可是,我卻仍然不死心。
“我不信,我不信......”臉上有些濕濕黏黏地,伸手摸了一把,才發現這淚水已經掛了一臉,我死命得搖頭,“不會的,老爺子那麼心疼我們,我生病時候他著急得要死,這樣的老爺子,他怎麼可能要殺我!”
“鏡台......”
“見萸!”
我看著見萸,似是在看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我想,此時此刻,自己的感受就隻有見萸可以感同身受,因為受著恩惠和照顧的,不止我一個人。
“見萸!你也感覺到了對不對!你也不相信的,對不對?!”
朦朧淚眼之中,我看到了一個和我一樣哭成了淚人的女子。隻不過,她的比我要堅強,即便已經雙眼紅腫,卻還是倔強地咬著下唇,逼著自己不哭出聲。
“相信啊,怎麼會不信,”輕顫的聲音已經昭告了所有,見萸說完這一句話,又平複好久,才勉強開口道,“若是不信,就不會再想起從前的一切時,會那麼絕望。”
是啊,絕望。從心裏往外的絕望,是比死亡還讓人難受。
但是這股難受的感覺卻越發強烈起來,胸口一陣陣的痙攣接踵而至,霎時間冷汗便把長衫濕了個透。
“啊......好痛!”
我呻吟一聲,餘光間,看到最近處師父的臉色變得慘白。“不好!無克有危險!”
無克?無克怎麼了?
強撐著身子半直起腰身,我努力睜開眼睛,卻隻能欠開一條縫兒。感覺到渾身的力氣像是在一點點地被抽幹,任憑我怎麼咬牙堅持卻還是無能為力。
本能告訴我,可能,這次我又要死了?
那種從四肢開始發涼的感覺太熟悉了,和五百年前一模一樣。
我看到他們三個人像是發了瘋一般地拍打著結節,卻沒法衝破。果然啊,不管積蓄了多少力量,被貶的神仙仍舊沒有在職神仙的功力。想必,這結節是老爺子耗了不少心思設下的吧,嗬嗬,專門用來關我們的。
我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剛剛那麼的難過了,人之將死,難道這釋懷也要更容易一些嗎?
可是,有一件事我卻還是沒有辦法忽略掉,即便是現在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卻還是用僅存的一點意誌力,微微動口,想要弄清楚。
“無克,無克怎麼了?”
見萸再也強忍不住,小聲地哭了起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