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與不問都是要去的,何必再問?”
千眠反問一句,皺著眉頭強忍住惡心的衝動,不再看她。朱顏竟也沒有被她挑釁的態度氣到,隻是也不再說話,極力的飛行起來。速度增加帶來的涼風很快將千眠吹的全身冰冷,腹中的不適更甚。
看來她這些日子是去學了這些折磨人的功夫。千眠冷哼一聲,隻死死的忍著,沒有精力再開口說話。
神智忽然被鼎沸的人聲彙聚,千眠感覺到周圍的風慢了下來,咬著牙慢慢睜開眼睛,卻見下麵竟然是大片大片的妖,摩肩接踵,正聚集在一個台子附近,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到了。”朱顏忽然低低一笑,帶著她直轉降落在台上。
從她一降落開始,雜亂無章的人群忽然變得安靜下來,甚至有不少妖低眉順眼的像是在等待差遣的樣子。朱顏挑挑眉笑,從袖子中甩出繩子將千眠捆在一根木棍上,而後揚手一揮。
“妖界的子民啊!”
隻是一句話而已,下麵竟然齊齊的響應出聲,仿佛朱顏的這一句話他們已經期待多年,非得用這排山倒海的場麵才能迎接她。
“凰女!”
“今天我將妖界的罪人帶來!”朱顏深吸一口氣,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奇異的興奮表情,回手指向千眠,大聲道:“這個非我族類的卑賤人類,竟敢迷惑妖王殿下,還妄想王後之位,前兩天更是曾將我重傷!”說到這裏下麵已經是埋怨聲音不絕於耳,朱顏特意停了一下享受這種感覺,而後才又高喊道:
“此等賤人,該殺,該殺!”
下麵的眾妖便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眼中齊齊散發出要將千眠弑殺的光芒,高聲應和道:“該殺!該殺!”
在一片的喊殺聲中,千眠腹中又升騰起別樣的感受,不像是剛才那般寒冷,反倒像是一叢叢細小的火焰從腹部蔓延開來,雖然有些撩人,卻讓她整個人都好過了一些。
“賤人。”朱顏走近些,狠毒的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眼中帶著暢快淋漓的恨意,眼神淩厲的像是要將她的肉一刀刀割下來:“我隱忍你太久,今日,我便要讓你嚐嚐這幾次的血債,讓你知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底是什麼滋味!”
說罷朱顏呼啦轉過身去,美麗的眼睛在場下掃視一周,帶有壓迫性的眼光很快將地下的聲音壓了下去。
“那麼,這種賤人,行獄火之刑如何?”
“獄火之刑!獄火之刑!”妖族體內的嗜血因子被即將到來的血腥場麵徹底激活,他們狀似瘋狂的高喊著這殘酷刑罰的名字,眼睛血紅。朱顏卻又轉身,伸手捏住了千眠的下巴,低低的笑:“你以為我吃了你一次虧還會再吃第二次嗎?”
千眠有些不甘心的看著她,卻控製不住的從心底升起一股懼怕來。她如果再召喚鵺一次便會氣血枯竭而死,但若是不召喚……這獄火她也是聽說過的,是地獄之中用來炙烤大奸大惡之人的火焰,隻要沾上一點是怎麼撲都撲不滅的,隻能等著這火將全身的骨肉焚燒殆盡人才會徹底的失去意識。當真是朱顏所說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朱顏看著她麵色的微微變化,一字一字的咬出將至的風雨:“行、刑!”
底下的眾妖聽見這兩個字像是聽見了什麼儀式將要開始般興奮,甚至有些跳了起來要到行刑台上的。千眠冷眼看著一個侍衛模樣的妖怪從一個奇怪的器皿中小心的引出一點火焰到一個火把上,又恭恭敬敬的交給朱顏。
那灼人的溫度一下子逼近到身前,千眠皺著眉無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她始終還是那個身嬌肉貴的公主,受不得冷受不得熱。可是如今,沒有人會在乎她的血統她的身份,她將要被作為一個逆徒,處死。
早在幾日之前她就發現自己的靈約與流焰的呼應輕了許多,她雖起了疑竇卻並沒有提出,可是如今看來,這一點點的差錯,當真要成為千古的恨意了。
流焰,流焰。
千眠閉上眼睛,可能是最後一次咬著下唇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本該舔上臉頰的熱意卻像是忽然遠去了。束縛住的身子被解放,後背貼近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飛至了半空中。初夏的天氣算不得涼爽,可是剛從烈焰中逃脫出來的千眠隻覺得這天氣透著絲絲涼意,當真是爽快。
不必驚慌失措的回頭去看,妖界中會救她的隻有那一個,會這樣熟練的抱住她的,亦隻有那一個。
有些倦極的放鬆了身子依靠著他,腹中撩人的熱度似乎也隱隱的褪去,讓她舒適了許多。
身子翩然落地,身後的流焰隻一個眼神過去,那傳說中的極惡之火便生生的被壓下去幾分氣勢,他再一抬手,那獄火便完全的熄滅,隻餘下幾縷淡淡的青煙,而台下準備觀看行刑的妖眾們也已經鴉雀無聲,不知是誰先跪了下去,幾百妖眾瞬間便齊刷刷的跪成一片,口中高呼道:“王上萬安!”
剛才那些被殘暴指引的妖眾似乎已經換了一撥,在流焰麵前他們乖巧的像是剛剛受過什麼訓斥。
“流焰哥哥!”近在身畔的朱顏先反應過來,有些急躁的看著他懷中的千眠,紅著臉爭辯道:“都到了這個地步流焰哥哥還要維護她嗎?妖族皆知,她是個禍星,若不除去,必將危及妖界的千秋萬代啊!”
下麵的妖眾又開始抬起頭來麵麵相覷,某個角落裏傳來小小的應和聲,很快響成一片:
“請王上為妖族長久計,除此禍星!”
“是嗎?”流焰抬首輕笑,扶住千眠後腰的手忽然扯開,將她的手抓住,而後稍稍抬起,像是在向他的妖眾們展示他所寵愛的這個人類,語氣中帶著難掩的驕傲:
“她若是禍星,那她腹中的本尊的子嗣,又該怎麼辦?也一並當做禍星除去嗎?本尊原來不知,在妖眾的眼中,我雪狼一族的少主竟然如此!”
一句話扔了下去像是投下了一枚超強的靈力球,所有應和的猶豫的妖都不敢再出聲,隻是偷偷的看向台上的千眠,眼中浮現的是崇敬和不解。
“王上欺眾妖無知嗎?”朱顏的計劃被打亂,臉色急得幾乎要滴出血來,聲音都不自覺的尖銳起來:“這賤人一介凡胎肉體,怎麼有資格為我妖族孕育後裔?更何況……”說到這裏朱顏仿佛才找回一點自信,輕蔑的看了一眼千眠,高聲道:“這個人類與旁人勾結,意欲謀朝篡位!”
這話說出來讓千眠的臉上生生的多了幾分笑意。
她與誰勾結?用什麼資本篡位?是這百年的壽命,還是澄亦殿中的一班宮女內侍?
“不要胡鬧。”流焰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顯而易見的威脅,朱顏顯然是不滿他的無視,徑自高聲道:“我有證據的,她曾經多次跟人間通話,定然是密謀著什麼,否則為何前幾日那個人間的聖使會不聲不響的跑來?”
“朱顏!”流焰叫出她的名字,眸子中的危險意味顯而易見:“這妖界已經輪到你做主了嗎?”
朱顏瞬間便停了招搖的氣勢。流焰安在她頭上的,是明晃晃的謀逆罪名!諒她再怎樣的身份尊貴,再怎樣的年少不懂事,也知道這個罪名有多危險!
“流焰哥哥!”朱顏咬牙思考了一會兒,終究是不甘心的問道:“你當真要為了這個人類做到如此地步嗎?”
“本尊的話從來不會反悔。”流焰攬緊胸前的千眠,眼神輕蔑:“她已有我的子嗣,妖後之位非她莫屬,你有質疑?”
墨綠的眼睛在下麵巡視一圈,剛才還群情激奮的妖眾們馬上感應到了似的把身子壓得更低,甚至少有呼吸聲,一時間行刑台上靜的連風聲都能清楚的聽見。
“我不信!”朱顏鬆開了咬緊的下唇,神色倉皇的近乎瘋狂,她指著千眠,高聲道:“她隻不過是個人類,有什麼資格成為妖界下一代主人的母親?況且,她怎麼能負荷得了妖界之子的強大反噬?”
“你不必知道這些。”流焰一甩袖子,將千眠淩空抱起,卻已經是將她牢牢的鎖在懷中,底下的妖眾慢慢成為看不見的小點,千眠輕輕還上流焰的脖頸,疲累的眨了眨眼。
須臾兩人便回到了澄亦殿。這一番折騰下來千眠已經愈發的虛弱,臉色蒼白如紙,流焰見狀心疼不已,拉過她的手來為她輸送真氣,卻發現她的另一隻手有意無意的護在了小腹上,眼神瞬間便又柔和了幾分。
“難過嗎?我給你輸些真氣就會好些的。他還太小,需要父君的真氣維護。”
千眠的動作一愣,慢慢抬起頭來,驚異的問道:“你說什麼?我當真,當真有了你的孩子?”
流焰寵溺的笑:“我像是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嗎?”說著用自己的手撫上她的小腹,一股暖流輸進身體,她卻忽然驚異的睜大眼睛。
“他在動,是不是?”流焰拿過千眠的手仔細感應著她腹中的動靜,追尋幾番,卻發現她的身體竟然已經顫抖起來。
“怎麼了?”流焰以為她痛的厲害,趕忙伸手要去探她的脈,千眠卻攔下他,呼吸有些不穩的問道:“我當真……有了你的孩子?我怎麼會?人類不是無法孕育妖界子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