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原承天越至絕境,反倒越發冷靜,這也是心字訣的妙用。這世間之物相生相克,顧玉瑾的天劫雷屬大法不過初修罷了,未必不可抵禦,就算不可抵禦,也未必沒有辦法壓製。
若說這天劫雷屬法術的唯一弱處,那就在那顧玉瑾的身上。
此女雖修成這滅界之術,但自身修為境界,也不過是太虛罷了,又怎會無機可趁?那黃禦京一直邀她鬥法,此女卻一直避而不戰,便可見一斑了。
更重要的是,那顧玉瑾若真想誅殺自己,又何必出聲在前?想到此處,原承天心中陡然一亮。那顧玉瑾連施數次這天劫雷屬法術,必定靈識耗盡了。這般呼喝恫嚇,不過是想驚走自己罷了。
於是那身子不退反進,並將渡劫金針暗藏手中,在這地底幽暗之處,正好動用此寶。
說來這原承天也算是包天之膽了,若不是對自己的判斷極具信心,又怎敢如此?
顧玉瑾此刻情景正如承天所料,那滅界之術何等了得,剛才接二連三動用,此刻已難動用,又被玉猴剛才的生死鏡所傷,心境動蕩不穩,因此隻好冷笑出聲,隻盼驚走諸修,好尋出一條路來離開此處。
哪知世間便有原承天這樣的鐵膽銅心之士,麵臨如此恐怖對手,仍是冷靜如水,二人恰與路上逢了個正著。
原承天聲色不動,已將那渡劫金針打來,此針祭出之時,本就聲息皆無,唯有一絲靈息罷來,而這絲靈息,又被這地底土石掩住,如何能防?
就聽得顧玉瑾“哎呀”一聲嬌呼,轉身就走,此女應是身懷上佳土遁之寶,原承天恍惚中隻瞧見青光微閃,數息之間,顧玉瑾已沒了蹤影。
原承天聽到顧玉瑾嬌呼之聲,心中雪亮,自己剛才的判斷一絲兒不錯,此刻顧玉瑾連受法寶損傷,又是靈識耗盡,正該加緊猛攻才是,否則此女一旦有法子緩過來,諸修隻怕盡皆要死於此處了。這時再將金針收回,見那金針之上,已帶有一絲血痕,看來果然是得手了。
於是叫道:“黃道友,顧玉瑾已受重傷,不可放過了。”
黃禦京的聲音遠遠傳來道:“果然還是原道友高明,竟能傷及此女,此女隻管交給在下便是。”
黃禦京的地底遁術雖不高明,可仗著法劍犀利,修為深厚,動作也是極快,認準了顧玉瑾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
這時其他修士也知道顧玉瑾傷勢嚴重,最重要是一時間無法施祭出那恐怖的雷光,因此紛紛呼朋喚友,隨同黃禦京一起追去。
剛才顧玉瑾連誅諸修,重傷玉猴之時,麵對那滅界大法之威,就連原承天也不禁胡思亂想,畏敵如虎,甚至覺得非老雕出手,方能誅殺此女。可見人遇危急,那心境便會動蕩不休,往往就會難以明判當前局麵了。
此刻顧玉瑾雖遇小挫,可若是將其瞧得過弱,隻怕亦是禍端。想到此處,原承天的反倒更加警覺起來。
這也是原承天的長處,非他人所及,那就是於每戰之中,必然得出教訓,以免重蹈複輒,因此他能處處逢源,也自有他的道理。
諸修順著黃禦京開出的地底通道,倒也不必花費太多的力氣,隻是黃禦京遁速太快,諸修連同原承天在內,已是追趕不上了。
便在這時,那前方的通道之中傳來奇香陣陣,諸修先以為這奇香是顧玉瑾所設法術,慌忙掩口施法,以防被這奇香所趁。玉猴不懼世間異香,用靈識探了探這香氣,便道:“這股奇香,似乎是熾鳳木屑。”
諸修心中一凝,道:“顧氏怎有此寶?那不是火鳳所用之物?”
那仙庭火鳳火凰雖號稱不死之軀,但經千萬年之後,或遭受嚴重傷損,其身軀就需重新投火煉化,方得重生。而火鳳火凰重修之時,需用世間奇香,這熾鳳木屑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說來,這熾鳳木屑便是性命交修之物,實為天下奇珍。但此香唯火鳳火凰方才擁有,顧氏雖是仙族,卻與仙庭並無瓜葛。又怎有這火鳳之物?
原承天心中一驚,叫道:“不好,那顧玉瑾為修滅界之法,需耗性命真元,要用這熾鳳木屑恢複,若其真元恢複,那還得了。”
諸修先前認為,顧玉瑾的滅界大法,全仗著靈識或神識祭施,不想此女竟是用性命真元為基,這也難怪那滅界大法具備如此威能了。
諸修心中忖道:“若是需消耗性命真元,才能修得大法,這代價豈非太大?肉身損去,仍可重生,那性命真元一旦消耗了,元魂無法凝聚,又值得什麼?”
但複又想來,人生在世,有人但求長生,有人卻隻想燕過留名,種種念想,倒也無從藏否。這顧玉瑾為求修成滅界大法,不惜犧牲情郎性命也就罷了,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此情著實可怖可驚。
像這種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的人,自然是視他人性命如草芥,一旦出了這混沌秘境,定會掀起血雨腥風了。
諸修雖不見得個個都是心懷蒼生,但遇著像顧玉瑾這樣陰毒的人物,自然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否則便是逃出了這混沌秘境,也會心中難安,總覺得那顧玉瑾會隨時找上門來。倒不如趁著顧玉瑾初修滅界大法,根基不穩,正好誅殺。
因此原承天道破這奇香的玄機之後,諸修人人奮勇爭先,要搶在顧玉瑾的性命真元恢複之前,將此女誅之而後快。
忽見一道雷光從通道的極遠處竄了過來,搶在最前麵的兩名修士大叫糟糕,慌忙祭出法寶來,要抵禦此光。
但這道雷火怎是尋常法寶可以抵禦,那雷火如劍似刀,將那兩名修士的法寶連同身軀,皆撕扯的粉碎。而雷光餘力不竭,沿著這條通道一路殺來。
諸修原先是為了省事,這才齊齊沿著這通道遁行,不想卻被那顧玉瑾瞧出破綻,如今這一道雷光,竟似要誅盡通道中所有的修士了,這女子的手段,著實狠毒之極。
諸修紛紛大叫,向通道兩邊閃避,按理說諸修都是極道之修,穿土破石隻當等閑,但並非人人皆有遁土之法。對大多數修士來說,總需準備停當,方能在這土石之中穿行的。
這雷光竄來時,大多數修士就算及時避開,穿進土石之中,也不可能離那通道過遠,而以這雷火的威能,若隻是遠離數十百丈,也隻是稍避鋒芒罷了,又怎能免此一劫?
因此這道雷光閃過之後,通道中被波及的修士絕無活路,慘呼之聲在地底回蕩不休,讓人肝膽俱裂。
玉猴一直擋在原承天的麵前,眼見得雷火竄來,知道就算閃向兩邊,也逃不出這雷火的威能,倒不如立定不動,大不了再犧牲一條性命罷了,好歹也要護得主人周全。
先前在玉猴前麵的修士,全部被那雷火所誅,而身在玉猴身後的修士,也就隻餘下十餘人了。這些修士的性命,可以說全在玉猴身上。
原承天也知道這天劫雷屬大法,非玉猴不可抵抗,且就算是玉猴,也非得犧牲一條性命不可。然而縱是心痛可惜,那身後的十餘名修士卻是不得不救的。
就見那雷光猛竄過來,離玉猴還有十丈時,諸修已驚呼出聲。不想那雷光的速度卻忽然緩了下來,先是向前竄了一丈,已是速度大緩,其後前進速度更慢,等離玉猴還有七八尺時,那雷光忽的消失不見了。
原來那顧玉瑾遠遠將這雷火祭來,到此已是極限了。諸修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這時黃禦京的怒吼聲遠遠傳來:“顧玉瑾,你好不狠毒,今日若不將你碎屍萬段,黃某誓不為人。”
這黃禦京縱是溫潤君子,也被這顧玉瑾的冷血無情激得狂怒起來,隻恨這顧玉瑾處處回避著他,遁土之寶又是精妙,屢次迎她不著。
忽見通道前方閃出一道黃光來,遙遙望去,像是一盞星星之火在暗中搖曳。有識得的修士叫道:“黃氏碎魂燈,這下那顧女又能逃向何處?隻恨出得遲了。”
黃氏碎魂燈昊天知名,實為黃氏鎮族之寶,輕易舍不得動用的。那碎魂燈的燈油,據說燃的是龍膏鳳髓,雖是妄談,也顯見其珍貴之極。此燈一出,所照必碎,非止能傷及元魂,亦可大損肉身,著實是極厲害的法寶。
隻是那燈油用過一次,便少了一次。因此黃禦京雖追了顧玉瑾半日,也猶豫著是否動用此燈,如今見諸修被殺,哪裏還會猶豫。
就聽顧玉瑾慘叫一聲,顯是被這碎魂燈照著了,就有一股焦臭之氣,從那通道盡頭傳來。諸修又是歡喜,又是驚懼,最盼著顧玉瑾能被這碎魂燈一照而斃,也算除了一大禍害,又擔心那顧玉瑾臨死反擊,恐非黃禦京所能承受。
便在這時,那道通盡頭處雷光又起,其後燈光再閃,諸修更是驚惶,暗叫道:“黃兄,黃兄,隻盼你能避開這一道雷光才好。”
那雷火閃過之後,前方再無聲息,不管是黃禦京還是顧玉瑾,都不曾再發出聲音來,四周死寂一片,好似重歸混沌未分之時。
但諸修的胸腔裏,則是怦怦亂跳,不知那黃禦京與顧玉瑾究竟誰生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