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靈禽,以朱雀為首,世間靈獸,則以龍為尊,而水中世間,則是蛟的天下,亦說蛟為龍子之一,是以蛟亦被稱之為蛟龍。隻是龍為四足,每足五爪,而蛟為雙足,每足四爪。原承天所見之物,赫然就是傳說的蛟龍。
與蛟龍相距已能彼此目視的距離,原承天縱然是想逃走也是來不及了,他隻能強自鎮定,瞧著遠處的銀色蛟龍緩緩遊動過來。
依巫見到蛟龍卻是又驚又喜,遊魚般竄了過去,大聲叫道:“大巫師,依巫來看你啦。”
原來這隻蛟龍竟然就是海蛟族的大巫師,原承天吃驚之餘,也鬆了口氣,他一直奇怪,海蛟族修仙之士如此之少,何以敢和過往修士交易,並且千萬年來,也沒聽說過海蛟族受人攻擊的傳聞,現在他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海蛟族的首領,果然就是一條蛟龍。試問天下行走海域的修士,誰敢去得罪一條真正的蛟龍。
銀色蛟龍看到依巫,蛟首微微點動,意甚歡喜,忽見它搖身一變,已化為一個老者的身形,身穿銀袍,手持一根竹杖,正笑容滿麵的瞧著依巫撲過來。
依巫遊到老者身邊,在水裏跪下,道:“大巫師好,依巫給你見禮啦。”
老者笑道:“你能找到這裏,倒是難得,可是外間出了什麼事?”
此老果然厲害,一見依巫,居然判斷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依巫拍手道:“大巫師好厲害,見到我就知道是出了事了,不錯,外麵的確是出了大事,若不是原兄弟幫我,我可見不到大巫師了。”
老者這才轉向原承天,他攜了依巫的手,一頓竹杖,二人緩緩來到原承天麵前。
原承天連忙抱拳道:“未修晚輩原承天,見過前輩。”
老者笑道:“你是凡間修士,在海底分水不易,且到洞裏說話。”
他走到石壁上的那間門戶邊,竹杖一指,洞中海水急速退去,地上幹幹的不見一點水跡,以蛟龍之能,這驅水之法自是天下無雙,讓原承天看得讚歎不已。
這門戶之中空間並不算大,隻是洞口極多,也不知能通向何處,老者引二人入內,在一張石椅上坐下,原承天與依巫二人與他修為輩份相差太遠,是以老者並不讓座,這倒並非是老者有倨傲之意。
老者動問詳情,依巫道:“我可說不明白,大巫師隻管問原兄弟吧。”
也不知從何時起,她已將“小兄弟”中的“小”字悄悄去了。
老者轉向原承天,原承天忙將所見所聞之事說了,老者神情一直未見變化,隻是微微點頭而已,等原承天說完,他才輕輕歎了口氣,道:“他們以為我撐不過這一關,便想逼我讓位,老夫豈是戀棧權位之人,若不是為了本族大業,怎會強撐至今?這海蛟族的首領,哪是隨便那位巫師就可坐得的,這些人真正是糊塗之極。”
原承天心中雖有疑團,可哪敢尋問,依巫一派天真,也不知顧忌,眨著眼睛道:“大巫師,你可不要生氣,不要和他們計較,他們和依巫一樣,都是糊塗的,這首領的位子,哪是誰想坐就坐的。”
老者笑道:“依巫,你是小糊塗,也就罷了,原道友雖是外人,可這件事情本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我海蛟族的首領,勢必是要有蛟龍血脈的巫師方能執掌,否則以此地的仙修資源,普通的巫師再怎樣勤奮,又能修行到何種程度?若無蛟龍血脈的巫師坐鎮,海蛟族哪裏能生存至今?”
原承天暗暗點頭,這老者雖隻是玄修級別,可因有蛟龍血脈,其在水中的威能必然已至不可思議的境界,這首領的蛟龍血脈,才是保全海蛟族的無上利器,否則,光靠幾位玄修級別的巫師,海蛟族還不是要被凡界修士欺淩至死。
而老者獨獨鍾情依巫,莫非是因為依巫也有蛟龍血脈?隻是這種族秘辛,自己能夠在旁聽到,已是不易,又怎能七嘴八舌的備問詳細?
依巫肚子裏有疑問又怎能藏得住,奇道:“蛟龍血脈是什麼?莫非我們海蛟族真是蛟龍的後代嗎?”
老者笑道:“這些事情,原本是想以後告訴你的,你既然問了,我便對你說吧,我們海蛟一族的祖先,是一名人類大修與一名蛟女,曆經千萬年,方有今日之氣像,當年祖先就規定,本族的首領,必須是一位擁有蛟龍血脈的巫師方能執掌,但這蛟龍血脈的傳承,卻是神妙無方,捉摸不定,本族空有百萬之眾,可往往三五百年才會出這麼一位。依巫,你莫要小瞧自己,你可是擁有蛟龍血脈的巫師,本族的首領,未來必是你的。”
依巫聽說自己竟有蛟龍血脈,她一時也沒明白過來,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仍怔怔的瞧著老者,一雙明眸眨個不停。
依巫有蛟龍血脈,剛才原承天已經猜到,此時聽老者親口說出,倒也不覺為異,隻是覺得依巫的表現有些好笑,想來老者見此,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
老者意味深長的瞧了原承天一眼,對依巫道:“你可要與原小道友好好學學才好,原小道友和你年紀相差不大,可是膽識過人,智謀深遠啊。”
原承天聽到老者讚譽,心裏卻是一驚,因“膽識過人,智謀深遠”八字,雖非過譽,卻是道破了原承天的動機。
此次海蛟族生出內變,他一個外人本該遠遠避開才是,可自己卻毅然涉足,實是因為這種內變看似凶險,可隻要站對立場,那就極易獲得好處,而自己因有依巫之故,隻能是站在大首領這邊,這立場自是穩得不能再穩,成功的機率也超出六成。雖說這其中仍有不測之險,可已足夠讓人大膽一試,而一旦自己能助大巫師平息內變,自己怎能沒有好處?
“膽識過人,智謀深遠”八字之譽,其實就是對原承天投機心態的一個總結,當然,此八字有貶有褒,褒多貶少罷了,隻因自己助依巫雖有私心,對海蛟族的存續卻有莫大好處,與海蛟族的未來相比,自己的一點私心又算得了什麼?想來老者的原意也是如此。
依巫臉色紅通通的道:“大巫師,依巫知道啦,我會向原兄弟好好學的。可是那個首領什麼的,我可真做不來啊,大巫師千萬別讓給我。”
老者笑道:“依巫,你雖有蛟龍血脈,可一來修為太淺,更兼曆練不足,這首領之位,現在是不能傳給你的。等你日後修為日進,你就算是想推辭也是不能。”
說到這裏,他的眉間忽現痛苦之色,依巫雖是天真,卻是細心的一個人,見老者皺眉忍痛,忙道:“大巫師,你身體不要緊吧。”
原承天本以為大巫師是因大限將至,才會淪落到被人逼迫退位的境地,可現在他仔細看去,發現老者眉宇間剛才分明有一絲黑氣一閃而逝,而這股黑氣,原承天再熟悉不過,而這也是他一直念茲在茲的一樁未了心事。
他自進入門戶以來,陳述完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就一言不發,此時卻開口道:“前輩所受之厄,可是因煞氣所至?”
老者微愕道:“原小道友見識驚人,遠勝年齡啊,莫非原道友有消煞妙法?”
他瞧原承天雖是年少,卻是老成持重,顯非信口開河之人。知道原承天既然肯開口道及此事,那麼必然有因。
原承天聲色不動,道:“晚輩此次借玄極宗傳送門方來到無邊海上,而在原方城則結識了一位丹修奇才,此人叫宰父丹,宰父丹配了一張丹方,晚輩想請前輩指點一二。”
說罷取出經藏來,用手指在上麵一點,一道光芒從經藏中射出,在空中披散下來,懸在老者的眼前。
沒想到老者卻忍住不去瞧這空中的文字,而是道:“這丹方必定得之極難,老夫無功不敢受祿,原道友有何要求,不妨說來聽聽,若是老夫能出得起,這丹方老夫才敢去看它一眼。”
這老者行事磊落如此,讓原承天心中一歎,自己雖然也非小人,可哪次行事心裏不存私心,哪裏能像老者這般,不肯沾人半點便宜?
於是淡淡一笑,道:“前輩莫要為此丹方介懷,此丹方得來極易,就算晚輩為宰父丹湊齊了這丹方中的一味主料,可宰父丹也用一次傳送機會交換了,所以這丹方,算是他白送給我,既然是白得,晚輩又怎好意思用其牟利?”
“既是白送,看來這丹方配料得之極難了。”此時老者方轉過頭去,去瞧空中的丹方,可因知這丹方事關重大,尤其是對自己有莫大的利害關係,因此難免眉頭微動,顯得心情甚是激動。
而他瞧清了丹方之後,這臉上的兩道眉毛則是鬆了又緊,緊了又鬆,而其神情變化,也令人捉摸不定。其後老者長久不語,仰頭瞧著洞頂,也不知心裏打的什麼主意。
原承天對老者的反應,並不感奇怪,這張消煞靈液的丹方上的配料,幾乎每件都是世間奇珍,以海蛟族財力勢力,恐怕未必能夠配得齊全,尤其是雲摭月液和巫靈草,恐怕更是難中之難。
老者忽然道:“這丹方中的配料,原道友想必都收集得齊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