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突發此語,實令人難測其心機,縱是初涉仙修界的懵懂少年,應該也不會發此奇語,但老者此問,顯然必有原因。
原承天苦笑搖頭道:“前輩太也瞧得起晚輩了,這丹方中的配料,哪一件不是世間奇珍,晚輩何得何能,豈能配齊,但這丹方中的五靈草,因是晚輩的友人曾去過玄焰穀,故而得到一些,此草若非宰父丹指點,哪裏知道會這般珍貴。”
老者輕聲歎息道:“原道友的這張丹方的確非同小可,本來以道友的修為年紀,配齊丹方絕無可能,然而實不相瞞,老夫因受這煞氣所苦,已至油盡燈枯之境,是以才懷著僥幸之心冒昧一問,隻盼原道友福緣深厚,湊巧配齊此丹,解我燃眉之急,老夫願以一件奇寶交換。惜哉,雖有丹方在手,老夫卻難以拿來救命。”
原承天動容道:“前輩受煞氣糾纏已這麼厲害了嗎?”
老者神情黯然,道:“若非煞氣逼我厲害,老夫怎會輕易顯出蛟龍原形,每次顯出原形,耗我修為不少,可唯有此法,才能稍解煞氣之苦。老夫將死之人,本來一無牽掛,隻可惜依巫年幼識淺,修為太低,老夫殞命之後,這首領之位勢必被他人奪去,可憐我蛟龍一族,恐怕就從此衰落了。”
依巫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就連原承天也甚是傷感,其實這丹方的配料,他是備得齊全的,縱給老者一份也是無妨,隻是剛才老者心情太過急切,開口就問配料之事,弄得原承天提心掉膽,哪敢說出實話來,若是老者耐心相詢,並以利誘,原承天說不定就說實話了,此時話已出口,便如覆水難收。這是老者的一言之失,實怪不得別人。
原承天道:“卻不知前輩手中的配料有哪些,前輩雖不能配齊丹方所需之材,可也有一兩樣。”
老者道:“原道友是極熱心的,老者豈能不知,隻是這丹方實在厲害,你縱有一兩種配料,難不成卻是雲摭月液不成?其他的配料,老夫或許可以設法,這件東西卻能去哪裏找來?”
原承天此時心中已有了主意,仍是不動聲色的,道:“雲摭月液固然難尋,可以天下修士之多,總有人能得到此物,前輩不經嚐試,又何必輕言放棄,聽說貴地海市將開,何不在海市中一試運氣?”
老者見到丹方之後,本來一直都是精神鬱鬱,此時精神略振,笑道:“老夫枉活了將近千載,卻還要讓原道友鼓舞鬥誌,好,老夫就聽你一言,就看此次海市,能否換到雲摭月液。”
就在此時,從空中落下一片魚鱗來,老者隨手接過,用手一拍,魚鱗變得粉碎,隨之就有聲音傳來:“弟子林水巫,龍金巫求見大巫師,有族中急務相商。”
原來這片魚鱗,竟是海蛟族的傳聲之法,老者公然在原承天麵前處理族務,那分明是將原承天視為心腹了。
老者也取出一片魚鱗來,心中默念了幾句,那魚鱗在手中“嗖”的一聲不見了。
老者此時心情甚好,笑吟吟的道:“原道友猜猜看,老夫會對他們說什麼?”
原承天搖頭道:“實在不知。”被問及別家私事,原承天禁不住有些別扭。
老者哈哈笑道:“不過是痛罵他們一頓罷了,隻要老夫不死,他們總要畏懼老夫三分,若是能在海市中得到雲摭月液,隻怕他們還要再忍我幾百年。”
原承天知道這場有關於依巫擅請外族人動手捕捉聖魚之子的事件就此煙消雲散,策動此事件的幕後人物顯然就是剛才魚鱗傳音中的林水巫和龍金巫了,原承天知道海蛟族的這場權力之爭不可能就此止息,但若大巫師能在海市中得到雲摭月液,配成消煞靈液,那麼日後這種鬥爭將不可能發生。
而老者能否得到雲摭月液,其答案卻在自己身上。
原承天已經打定主意,若是老者拿出的寶物足夠打動他,他不妨拿出一份雲摭月液來,當然,此事他是不會自己親自出麵了。
眼見事情已了,原承天就向老者告辭,老者搖了搖頭道:“你此時出去,正被他們迎了個正著,不如等幾日後海市開了才走不遲,到時老夫親自送你過去。何況老夫還要和你做些個小小的交易。”
原承天原本也有此慮,見老者思慮周全,自然無有不應,於是就和依巫在這海底地洞小住幾日。
這期間,老者用兩塊蛇誕石換了原承天的一株五靈草,原承天的五靈草收藏甚多,並且還留有種子,是以他對此草並不怎麼看重,就算贈送給老人也沒什麼要緊,老者不管拿出什麼來,他都會應允的。
而蛇誕石則是無邊海域的一個特產奇珍了,所謂的蛇誕石是指靈蛇在修行期間,其蛇誕長時間落入一處,日久年深,蛇誕化而為石,就是蛇誕石了,蛇誕石能夠天下蛇蟲之毒,對修士來說,亦是必備之物。
而依巫也趁此機會,將上次說好的三件寶貝交給原承天,這三件寶貝分別是:一塊指頭大小的海底寒玉,一根紅色珊瑚和一塊白色石子。
海底寒玉和珊瑚也就罷了,雖然個頭小些,好歹也算是修士用得著的,可那塊白色石子又是什麼寶貝?饒是原承天簽寶經驗極豐,也瞧不出所以然來。
不過細細瞧去,可見白色石子之中,依稀有一道淡淡的血絲。
依巫見原承天不識此石,有些著急了,她可不想讓原承天認為自己是在占他的便宜,拿了塊普通的石子充數,就央求老者道:“大巫師,你快對他說說這石子的來曆。”
老者笑道:“此石是隨依巫一同落草,其石之中,應蘊有依巫的一點先天之血,依巫既然是蛟龍血脈,此石中的血絲自然就是蛟龍之血了。”
原承天聽說是蛟龍之血,連忙道:“這麼說來,這是依巫的本命之物,晚輩怎敢要?”
老者搖了搖道:“原道友有所不知,此石雖與依巫同時出世,可卻是依巫的克星,依巫的母親懷孕之時,其實胎中共有兩子,可生下來時,卻隻是依巫與此石,這就是所謂的二龍出世,一龍化石了,兩龍若同時出生,必定會爭鬥不休,是以必死其一,但死去的這條龍怨氣不散,故而成蛇,這塊龍化石對依巫自然絕沒有好處,而原道友拿去卻是不妨,因此石離依巫越遠,對依巫越有好處。”
原承天道:“既然如此,為何在依巫出生之後,不將此石送走呢?或幹脆毀去。”
老者道:“此石既然是依巫的克星,哪裏能輕授於人,因為日後依巫必為本族首領,若此石落入別有用心人之手,將來用此石對付依巫,豈不是自釀苦果。至於毀去此石,勢必不能由海蛟族人動手,此石畢竟是蛟龍所化,妄毀此石,得罪了仙界蛟神豈不是大罪過。”
原承天道:“前輩如此說法,晚輩更不敢受此石了,前輩怎知晚輩日後不是依巫的對頭。”
依巫驚得睜大了眼睛,不明白原承天為何會說出這樣讓人傷心的話來,可她知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她暫時還不懂,若貿然相問,說不定就被人恥笑了。
老者道:“這世上原本就沒多少人能信得過,可此石總要送走,總要冒一次險,原道友看起來勉強是讓人信得過的,並且老夫身懷蛟龍血脈,天生也算懂些命理,原道友是飄泊之命,此生難在一處久留,隻要你不想奪海蛟族首領之位,那這龍化石在你手中也就無甚要緊了。”
原承天笑道:“原來此石是要落到對海蛟族首領大位有窺視之心的人手中,方能對依巫產生威脅,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因為我對在這海底居住,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啊。”
一番話說的眾人皆笑,依巫心裏道:“原來原兄弟隻是想問清這龍化石的用處罷了,我怎會疑心他來害我,縱是全天下的人都來害我,他也絕計不會。”
可心裏為何會有這樣堅定的念頭,依巫自然也茫然不知。
原承天將這龍化石收了,但他對此石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心裏仍不清楚,不過此石之中,畢竟蘊有蛟龍之血,無論如何也是一件了不起的物事,以一粒真玄丹換來此石,怎麼說也是不虧的。
在海底呆了幾日後,海市之期已到,老者將原承天和依巫帶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之一麵前,道:“此洞可通向六蛟島的海市,你們先去,我隨後就來。”
將二人往那洞口一推,原承天和依巫沒走幾步,忽覺眼前一亮,居然已置身於一座海島之中,而瞧瞧身後,哪裏有什麼洞口。
原來老者的海底深洞那些無數的洞口,竟是無數道天然的單向傳送門了。想來現在所置身的洞嶼,就是即將舉辦海市的六蛟島了。
但原承天忽然發現,身邊的依巫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