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道道淡金符咒法言的圍繞之下,微生高的陰魂漸漸化為無形,從此天下地下,再也找不到此人的一絲痕跡。
此戰絕非原承天所經曆過的最強的一戰,亦非最驚心動魄的一戰,然而卻必定是最慘烈的一戰,原承天隻覺得胸口憋悶,恨不得立時離了這裏才好。
微生高最後的痛悔或許並不令人奇怪,但又是什麼原因讓他當時毫不猶豫的殺了微生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強大動力,竟可使他暫時忘掉自己最珍惜的親情?是修士的長生之望,還是他對玄極宗的報複之心?
這些問題,原承天都無法回答,他原以為自己玄承天下第一,這世間很少有什麼問題能難住自己,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漸漸發現,這世間的很多事情其實他都無法明白。
他無法理解九瓏為何會犧牲自己,也無法理解微生高手刃親孫時的心情,他唯一清楚的是,這世間最複雜的或許並非是什麼仙修秘奧,而是世道人心,一名修士若想修成天道,是不是就要看透人心?天道難道就是人心?
他解開獵風等人的真言之域,一侍一靈一偶就忙碌起來,獵風取了眾修的物藏,交給了原承天,原承天歎息了一聲,這些修士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最後不過是替別人做嫁衣,這一次是自己漁翁得利,下一次就換成別人,真正得了好處的人,總是很少很少。
玄焰則將眾修的屍體一把火燒了,並且念念有詞道:“你等死後還能讓我老人家親手動手燒化,也算你們的福報。微生高,你雖然無法輪回,可對你而言也未嚐不是好事,你這樣的人,本來就是天地不容,就連我老人家也看不下去了。”
靈偶則飄然而去,找到了微生高的藏身之棺,從棺中取出幾件物事來,原承天這見這幾件東西都屬平常,隨手放進物藏,不過其中卻有一件黑黝黝的鐵牌,正麵刻有陽文“玄極”二字,背麵刻著陰文“聖敕”,看來應該是玄極宗的某種令牌了。
收拾已畢,原承天轉身就走,這鹿鳴深淵是否還藏有其他秘密,原承天縱是想知道,也絕不敢再探下去,隻能等他日後修為大進之後再說了。
循著原路回到地麵,則比來時快了許多,走到一半,忽見一大群地熒蟲鋪天蓋地的擁了上來,原承天忙祭出昆吾劍來,放出劍上青光滅蟲。
此劍的青光威能強大,地熒蟲一被觸及就立時倒斃,但地熒蟲顯然誌不在原承天,而是急匆匆的衝向地淵深處,縱被原承天殺了無數,也沒有一隻地熒蟲留下來與原承天糾纏。
獵風奇道:“這些地熒蟲怎麼一副急著逃生之狀,莫非地麵上來了什麼厲害的人物不成?”
原承天也有此疑,可他用靈識在地麵上探了半天,也沒探出什麼來,目光轉到昆吾劍上,忽有所悟,笑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總算明白了。”
獵風道:“卻是何故?”
原承天道:“本來我一直奇怪,為何這昆吾劍能輕易殺滅地熒蟲,原來是因這昆吾劍上刻有侍蟲符。”
獵風更是奇怪,道:“怎麼還有侍蟲符?莫非是和侍將,侍靈,侍獸一樣的符咒法言?”
原承天道:“正是,昆吾劍上的侍蟲符是專門針對這地熒蟲而設,看來這些地熒蟲都是微生羽的侍蟲了,微生羽身為地熒蟲的主人,滅殺這些侍蟲自是不費吹灰之力。如今微生羽已死,這些地熒蟲無人控製,就急急的想重回地淵了,此蟲本來就生在地底極深處,這地麵上的環境它們怕是適應不了。”
獵風道:“微生羽收了這些地熒蟲,便是要引我等前來,好讓微生高挑選軀體嗎?”
“微生羽已死,再也問不出來了,可事情八九應該是如此,微生羽精心布局,隻盼能助其祖父修成鬼道,重回人世,沒想到自己反而被占了軀體。”原承天言罷歎息不已。
獵風道:“這便叫天做孽猶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原承天點頭道:“這些凡界俗語,常常道破天機。”
回去後要經過玄幽宗的關卡,沒地熒蟲可不行,而這些地熒蟲還可做為奎蟲的食物,原承天對這些地熒蟲自不肯放過,可光靠這般逐個誅殺,那效率也太低了些。
原承天細細研究昆吾劍上的侍蟲符,侍蟲符不可能隻可殺蟲,還應有其他的控製方法才是。這種簡單的符咒,原承天當然刹間就了然於胸。
原承天再次祭起昆吾劍來,劍上雖仍是青光射出,可結果就大不一樣,地熒蟲不再急著逃走,而是聚攏在一處,靜等原承天發落。
原承天取出一個物藏,再對著地熒蟲用了一個“藏”字真言,有此藏字真言,物藏中就會形成一個獨立的空間,就可收藏活物了,藏字真言神效異常,片刻間地熒蟲已被收得幹幹淨淨。
獵風又奉命將地麵上的地熒蟲屍體收了,有了這些屍體,就可通過玄幽宗的關卡了。
回到地麵之後,很快就來到關卡處,原承天取出數百具地熒蟲的屍體,那名玄幽宗的小修士自是驚歎不已,他忽見原承天隻是獨自一人,便問道:“其他人怎的不見了?”
原承天指了指地熒蟲的屍體,裝出一副沉痛之態,小修士臉色蒼白,道:“難道……難道都被這些異蟲殺了?”
原承天點了點頭,小修士上下牙齒不停的打戰,顫聲道:“這裏是不能再呆了,我寧願去柩機城守城,也不想呆在這裏了。”
“柩機城?那是什麼地方?”
“道友不知道玄極宗已經攻了過來了嗎?柩機城是本宗三大基地之一,可如今柩機城成了前線了,聽說那裏每日都要死上幾十名修士。”小修士說到這裏,臉孔一陣扭曲,心中萬分為難起來,這裏雖是危險,可柩機城似乎更不保險,如何決定真讓人好生為難。
原承天拍了拍小修士的肩頭,道:“我勸你還是安安生生的呆在這裏,這奇蟲等閑不會出地麵傷人,你守在這裏,大體上不會有事,若是去了柩機城,隻怕一時半會就送了性命。”
兩大門宗交戰,那可是無比慘烈之事,憑這小修士的修為,必定成為炮灰無疑。
小修士忙將腦袋急點,道:“好,我就聽你的勸告,便在這裏守著,唉,如今還有哪裏安靜。”
原承天離了關卡,很快就回到鹿鳴鎮中,隻見鎮中氣氛已是大變,人人皆在議論玄幽宗與玄極宗的這場戰事,原承天也很快就聽了個大概。
身為南方大陸兩大宗門,雙方交惡其實並非一時一事,玄極宗千年來一直是一枝獨秀,在南方大陸並無宗門可以與之抗衡,可這幾百年來,隨著玄幽宗利用地利之便,與天梵大陸通商不絕,其勢力就慢慢的壯大起來。
正所謂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玄極宗自不能眼見玄幽宗坐大,雙方明爭暗鬥,已非一日,但總算沒有撕破臉皮,可隨著近日附屬玄極宗的一家小宗門改投玄幽宗,玄極玄忍無可忍,終於向玄幽宗開戰。
玄極宗畢竟根深葉茂,千年老大並非浪得虛名,戰端一啟,就迅速滅了玄幽宗附屬的幾個小宗門,兵鋒所指,玄幽門的重鎮柩機城已是搖搖欲墜。如今雙方修士雲集柩機城,每日死傷無數。不過柩機城經玄幽宗多年經營,已儼然成為南方大陸第一堅城,玄極宗一時半刻隻怕也難如願。這場戰事目前已呈膠著狀態。
這種宗門戰事,原承天是極不欲參與的,幸好此時身在天南幻域,還未被卷入這場戰火,但此刻南方大陸自是不能去了,而三月行天眼看日期將近,原承天不由的發起愁來。
要知道能否修成風月之體,對原承天來說極為重要。修士殺人太多,就會形成煞氣,而這煞氣是極難消除的,若煞氣積累太多,修士輕則修為下降,重則魂消魄散,是以修士聽到煞氣之名,無論是多高深的修為,都是膽戰心驚。
修成風月之體後,雖不能消除煞氣,但可將煞氣逼於一處,使煞氣難以傷身,再想法慢慢消除,而若修不成此道,日後必將會被煞氣所累。
但是若想修成風月之體,就要製成風月丹,此丹其他材料或可想法用其他物品代替,雲摭月液卻無法取代。可是不回到凡界大陸,又如何能得到此物?
正沉吟間,忽聽有人驚呼道:“不好,鎮子的四門都被關閉了,難不成玄極宗竟攻到這裏來了?”
街上眾修都慌忙向四處觀看,小鎮並不算大,四座大門可以遙遙看到,四座大門被關也就罷了,關鍵是隨著大門一落,四周的禁製就會被開啟,外麵的人固然進不來,裏麵的人也是插翅難逃。
原承天知道玄極宗攻至此處不過是妄言,但鎮門緊閉絕非什麼好兆頭,他心中想起一事來,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