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傅,你是不是真把這裏當做南靖了?”
麵對騰空而起的安化侍,張太白很顯然並不慌張,畢竟他想象不到會有何種變數,不光因為他是張太白,更重要的是這裏是北戎劍宗,是天下劍道紛紛彙集之地。
“這和在不在南靖有何關聯?”
安化侍明知故問,表情依舊淡定自如。
空海亦佛光繚繞飛身而上,來到安化侍身旁寶相莊嚴,和五十年前一樣與他並肩挺立。
“沒錯安施主,今日若劍宗再蠻不講理,貧僧願和安施主一起戰到最後一滴血!”
“無妨,不懼。”
安化侍對空海的好意表示心領了,隨後盯著張太白目不斜視。
“張宗主,雖說我的修為還不及你,隻不過從地位上卻絲毫不亞於你。我一介南靖太傅位列三公,又是堂堂葉家之主,你即便再扣押我一百年,你覺得對北戎有何實際好處?”
“好不好處暫且不論,安太傅你要搞清楚一點,現在是本宗要羈押你做調查,並非是跟你商議,你一介戴罪之身,和我北戎至寶軒轅劍不清不楚,本宗勸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為好!”
張太白的言語間已經不大客套,很顯然他不太想跟安化侍掰扯太多,雖說安化侍位高權重,可在實力為尊的修行界看來,張太白如此跟安化侍周旋,怎麼看都有些自降身份之嫌。
“張宗主,我現在還真就是要走,你難不成真要攔我?”
安化侍可謂是絲毫不給張太白麵子,張太白聞言亦是眉梢微動,一股慍怒情緒在緩緩滋長蔓延。
“安太傅,你可以試試,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走出天下第一城!”
一語言罷,劍鋒凜冽。
整座天下第一城的氣場變得淒厲嗚咽,每一道疾風都銳利如劍拔弩張。
安化侍感到渾身不自在,一旁的空海亦氣機紊亂表情凝重。
“安施主,我們應當是被太白老賊鎖定了!”
正如空海所言那般,安化侍能清楚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無窮劍意,每一次呼吸都頗為滯澀,貌似無形中有無數道細碎劍體鑽入鼻腔,隱隱還能斬斷幾根並不堅韌的鼻毛。
化天地為劍,無處看劍卻無處不是劍,果真是極其高深的劍道真諦。
此刻的安化侍不敢輕舉妄動,他能感受到空間裏處處彌漫的死亡威壓,隻不過若當真拿這種手段來要挾他,未免也對他有些太過輕視。畢竟安化侍真正懼怕的是巨擘的時間大法則,當然眼下他似乎也不需要掛心自己動手的事情。
“水前輩,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出來見見老友吧!”
一聲娓娓道來,聲音並不高亢,卻令四麵八方所有劍氣波動全部化散成水。
原本的疾風勁草化為輕煙繞指柔,下一刻空氣裏的濕氣逐步加深,一道水藍色人形輪廓緩緩從安化侍身旁浮現。
和安化侍一樣的、達到大圓滿境界的空間大神通跨越!
下一刻,一位落魄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緩緩踱步而出,一身衣衫打著補丁卻整潔樸素,腰間別著一隻瓢和一卷皺巴巴的書,不是那葉家至高底蘊水齡章又會是誰?
“水......水前輩?”
令安化侍感到驚訝的是,一向自視甚高的張太白此刻竟頗為惶恐,望著水齡章出現的方向微微張口,表情竟有幾分失控,連稱呼都自降了一等!
“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老水啊。”
不同於張太白這位新晉不過百餘年的掌教,劍聖禦守闐的語氣就顯得平和多了,很顯然他和水齡章都是一個時代的同輩,論資排輩完全可以平起平坐,且從言語中能感覺到二人並不陌生,這倒是大大出乎安化侍的意料。
曾經離開南靖走北之前,安化侍和水齡章下過一盤棋。
當時水齡章便賜予了安化侍一枚黑色棋子,跟他說若是遇到無法化解的危難,可捏碎棋子傳召於他。畢竟安化侍現在身份不同於以往,水齡章這種護短的個性,也絕對會替他出頭站場子。
安化侍現在也早已能做到這一點,他交給張北魚和塗山伯庸的信物,亦和黑色棋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自從抵達空鏡大圓滿,安化侍的空間大神通已達到頂峰,之前在東陳九死一生,空間大神通還不精深的鬱懷閬曾帶著他一路逃亡數月來到南疆,而眼下不管是他還是水齡章,隻需心意一動便可穿梭一大王朝天下。
一念即走,念至身至,身至法隨,這便是最頂級空間大神通該有的樣子。
曾幾何時,安化侍萬萬不會想過自己會有今日。
以往的他連禦劍飛行都會恐高,現在帶著他禦劍飛行的老陸屍骨已化泥土,而他也徹徹底底成了肆意周遊的蓋世高手,修行者的感慨往往都滿溢歲月滄桑,每次一想到自身發生的蛻變,安化侍都未免睹物思人莫名傷懷。
當然眼下並非是傷懷的時候,傳召水齡章是他早就想好的路數,隻是讓安化侍沒想到的是,他原本以為叫水齡章前來助陣衝殺,卻從沒想過自家底蘊竟然有如此大的輩分排場,竟連北戎至高無上的劍聖都和他親近客套,如此看來,這事態應當又有了不小的轉變。
水齡章還是從前那副老樣子,丟在人堆裏絕對會泯然眾人,徹頭徹尾是一副被地痞惡霸隨意欺負的窮書生模樣。他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所有不懷善意的劍氣,隨後並未直接跟禦守闐回話,而是笑嗬嗬的來到安化侍身旁,麵含欣慰地拍了拍安化侍的身子骨。
“夠硬朗,我們欽兒就是天資卓著,這五十年不見又大有長進啊!”
“水前輩,實不相瞞我這次真差點死了。”
安化侍說得這是大實話,水齡章聞言眉梢斜挑,可臉色依舊溫潤和煦。
“我大概知曉的,黑色棋子裏麵有我的精神烙印,這五十年來烙印與我完全斷開,害我對你著實擔驚受怕了好些年,我知道肯定是劍宗這群老狗為難你了,不過我葉家兒郎就是福大命大,現在你好好的沒事就好,剩下的交給你水伯伯來辦!”
不知為何,聽著水齡章如此打包票,安化侍竟心頭沒來由感到一暖。
可能是......好久好久沒這種被前輩照拂的感覺了吧。
安化侍此刻修為大漲,他也毫不忌諱的開始打量起水齡章,之前他看不透巨擘級別修士的具體境界,此刻隨著修為突破到大圓滿境,他總算是知曉了在場有哪些恐怖人傑。
遠方的張太白,目前修為已經抵達巨擘中期,隻不過氣機稍稍虛浮並不凝實,料想應當是剛剛突破中期不久。而禦守闐則依舊讓安化侍看不透徹,料想至少應當是巨擘級別大圓滿,這種家夥對現在的安化侍來說隻有四個字,那便是恐怖如斯!
當然,安化侍心裏還是穩穩的,因為他發覺他也看不透水齡章了。
很顯然水齡章的境界也早已跨過凝境巨擘中期,最起碼應當和禦守闐不相上下,這簡直讓安化侍大開眼界,對葉家也再次產生了新的看法。
看來那句傳言果然是真的,南靖王朝之所以能夠一直囂張跋扈,以前靠的是舒家,後來完完全全靠的都是葉家獨大。
葉家之所以能被稱為世間第一家族,從水齡章就能看出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也讓安化侍對修士箴言更加好奇,畢竟若沒有修士箴言限製,恐怕即便是其餘三大王朝聯手,也不敢隨意染指南靖一兵一卒。
當然從這也能看出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那便是南靖王朝修士之間的斷檔太過嚴重。老輩人叱吒風雲個個獨當一麵,可後起之輩卻相差甚遠紛紛難當大任。
僅僅一個北戎王朝,安化侍便發現了無數驚才絕豔的後起之秀,從自家娘子到百裏南瑾,從張北魚到六七劍。而南靖道宗方麵除了安化侍外貌似已無能手,畢竟吳安全在國戰後不知所蹤,葉苓茯遁入妖道久不出世,僅剩一個半吊子葉無極苦苦支撐,連那位驅使天機拂塵蒐的紅衣少女都不知去向。
不管怎麼說,這的的確確是個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正思量間,水齡章已然和禦守闐打了個照麵。
“老水,你可是許久都不出現了,今兒為何如此有雅興?”
“雅興談不上,有小輩欺負我葉家兒郎,我這位當長輩的自然要來瞧瞧,沒成想還真是你這條老狗不長眼,幹嘛攔著我家孩子不讓回家?”
水齡章說起話來可謂毫不客套,禦守闐被如此輕浮諷刺倒也不氣,反倒是笑著伸出狗爪,輕輕錘了一下水齡章的胸口。
關於安化侍出身葉家之事,早在當年南靖重新開元之際便已昭告天下,禦守闐表麵上和和氣氣,可很顯然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老友啊,攔不攔著說白了咱們管不著啊,這都是後輩人該操心的事了。我是萬萬沒想到你能折騰過來,咱都是要渡因果誅心雷劫的家夥了,還是少去摻和這些無用之事為好啊。”
“少摻和?我看你是沒少摻和!話說的好聽,我今兒還真就俗氣一把管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