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有人走便有人來

話已聊死,前路未卜。

安化侍若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可現在的他別無選擇。

飛天!

鬼徹刀和軒轅劍昂揚而起,承載著安化侍與長魚寧倏忽不見。

兩抹流光就這般朝極遠方衝刺而出,沒過多久便徹徹底底跨出了安寧界。

安化侍。

正式踏足世間七大禁地之一古魔地!

“造孽,造孽啊!”

赤陽子望著安化侍消逝的方向老淚縱橫。

原地剩下的三人變得異常冷陌。

禦守闐清楚他現在招人嫉恨,當即也不多說一句,抽出背後一把劍輕輕撫弄,來到長坪一側默默練劍去了。

塗山伯庸本想上前勸慰,可赤陽子此刻的狀態很不穩定,他知曉去了也隻是招幾句喝罵,因此還是留他一個人在此地獨處為好。

就這般,荒山古地,一個老人。

沒了自由,沒了希望,還要眼睜睜望著一段塵緣湮滅。

對於赤陽子來說,這未嚐不是一種別致的殘忍。

安寧界裏的日子的確很安寧,甚至安寧的讓不甘寂寞者感到發瘋。

好在是稀奇的事情接二連三,就在安化侍跨出安寧界兩日後,一抹空間裂隙從安寧界上方緩緩露出,隨後出現了兩位青衫劍客身影,正是曹泊安與張北魚二人。

早在安化侍被宣判羈押古魔地時,張太白臨走前便叮囑過二人,在三日後來古魔地內收屍,此刻二人如期而至。

“二位前輩安好。”

曹泊安還是跟以前一樣深有禮數,塗山伯庸和禦守闐見了也都對他和和氣氣。

張北魚朝他們微笑致禮,隨後看了看與眾人相隔甚遠的赤陽子。

“別理會他,這幾天都是這樣子,自從那倆孩子進去了就魂不守舍的。”

塗山伯庸朝張北魚擺擺手。

張北魚聞言看向禦守闐。

“前輩,三日時期已過,宗主派我們來收屍。”

“再等等吧。”

禦守闐此刻靠在一塊斷壁前靜靜摩挲手中劍,張北魚和曹泊安聞言聽出了話外之音,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憂色。

“禦守闐前輩,難不成說那安化侍真有本事在古魔地三日不死?”

“八九不離十吧。”

禦守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隻不過這笑容放在一張狗臉上,怎麼瞧都有些詭譎離奇。

“最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能嗅到這小子的味兒,還有那個跟他一起進去的娃子,絕對錯不了的,都還活著,若是死了腐肉泛濫,也絕對逃不過我這隻狗鼻子的!”

曹泊安聞言麵色驚愕,張北魚亦難以置信,可偏偏說這些話的人是禦守闐,他們即便想懷疑也根本不夠資格。

“曹長老,那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宗主的指令是收屍,既然屍體還不是屍體,那便在這裏等到他變成屍體!”

曹泊安的語氣忽然變得冷冽如冰。

這可完全不像他。

這又很合情合理。

張北魚聞言也沒多說什麼,他盯著極遠處漆黑一片的安寧界外,盯著那片黑暗陰霾下那個孑然獨立的老人赤陽子,一時間也陷入了長長久久的靜默。

而就在此時,曹泊安竟變得表情稍稍僵硬,隨後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禦守闐察覺到了曹泊安的異常,按理說他作為一介劍聖,根本無需記掛一位尋常的執事長老,可禦守闐卻停止摩挲手中劍,麵帶關切地朝曹泊安走來。

曹泊安見狀似乎有意躲避,他看起來別無二致,可仔細觀察卻能看出其神誌恍惚,眼中有陣陣氤氳顯現,很明顯身體某處出了某些難以言喻的狀況!

曹泊安略帶草率地朝四方拱了拱手,隨後禦劍而起,朝著背對赤陽子的方向飛遁到安寧界另一側邊際,隨後便一個人在那裏盤膝安坐下來。

禦守闐見狀也不追了,隻是站在那裏朝曹泊安瞥了幾眼,隨後輕輕歎了口氣。

“前輩,曹長老他怎麼了?”

“沒什麼,咱劍宗像我這般有個性的劍客多了。”

張北魚也察覺到了曹泊安的異常,也能聽出禦守闐是隨意敷衍兩嘴,並未正麵回答他的話。

雖說他不擅長觀察狗,可卻也能敏銳察覺到禦守闐有話憋在心裏。張北魚很顯然也知道一些內情,當即也沒過多問東問西,就這麼一會看看東方一會瞧瞧西方,一會又瞥了瞥發現安化侍氣息的方向,隨時做好準備完成他的收屍大業。

整片安寧界內就這般看似安寧祥和,卻又隱隱流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詭譎疏離。

而安寧界外,此刻則是一片難以言喻的哀鴻遍野。

古魔地的天好像是漏的。

一塊又一塊巨大崩裂在蒼穹顯現,裂隙處湧動著極為狂暴的空間亂流!

這些亂流不斷翻湧,有的不斷吞噬周遭的恐怖雷雲,有的則往外噴吐一條又一條肆虐八方的狂暴龍旋。

一吐一納,好似一位魔修在行功不綴。

腐蝕性極強的酸雨伴著雷光朝下猛砸,大地被抓撓出一道道百丈長寬的巨大溝壑,好似有一頭擎天撼地堪比盤古的猙獰厲鬼在肆意發飆,朝著大地一爪又一爪劃出毀天滅地的燎原魔火!

這便是與安寧界緊緊依偎的古魔地,對安化侍和長魚寧來說也僅僅隻是個開始。

安寧界內一片安寧。

安寧界外無人煉獄。

安化侍已經在這片緊緊相鄰的地域硬撐三天了。

他能清晰感覺到古魔地的不同。

如果說蒼梧絕嶺是一位陰險狡詐的小人,那古魔地便是一位毫不掩飾的窮凶極惡之徒。

蒼梧絕嶺的諸般險惡境地手段陰損,往往出其不意又隱匿沉淪。而古魔地則大開大合毫不掩藏,直挺挺就這般刺入每一位闖入者心扉,將自己欲要置人於死地的大奸大惡之念完全彰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可謂之不是一種別樣的歹毒坦蕩。

安化侍對古魔地可謂是一無所知,他隻知道保證自己和長魚寧不要斷氣,隻知道繼續保證二人的生命體征不至於消亡。

想當初在蒼梧嶺掙紮求生的苦難記憶再次浮現,隻不過這次與之前那次有了很大不同,這也是安化侍沒有放棄生之希望的根本緣故。

上一次他孑然一身,而這一次他帶上了自己的女徒弟,還是一位能夠對抗九幽魔龍龍吼的女徒弟。

上一次他修為僅僅隻是鋒境初期,堪比螻蟻可隨意碾壓,從頭至尾都需要仰仗陸某人師徒照料,最終也是靠著八千舒家忠魂的獻祭才逃出生天。

而這一次則不然,他身邊雖說沒有了諸般疼他愛他之人,可他卻也不再是能夠隨意碾壓的螻蟻。

現在的他是隨時可突破空境中期的蓋世大能,是諸法皆通修為精深的天縱奇才,是諸般神兵法器加諸於一身的氣運之子,是被一眾活了無盡歲月的老家夥盯上親選的命運之人,是以一己之力挽救南靖王朝大廈將傾的三公太傅,是擁有無數驕人戰績前途坦蕩光明的仙路爭鋒者!

因此於情於理,安化侍都遠遠比上一次入禁地更加強大,也比上一次入絕地更多存活籌碼,他理所應當覺得自己不該早早氣絕喪命黃泉。

再者說黃泉在蒼梧嶺又不在此處,安化侍不信邪,所以他硬生生靠著自身實力扛了三天!

在這三日當中,他和長魚寧沒有往出走一步,就這般靜靜在安寧界邊際外側盤膝打坐。

三日以來,二人所在地域方圓百丈已經盡數化為焦土!

數不清楚有多少道天雷轟炸劈下,也數不清楚有多少蘊含毀滅法則的狂暴龍旋席卷過境,更數不清有多少空間裂隙帶來的死亡撕扯之力妄圖將他們摧毀。

可這些安化侍都硬生生扛下來了!

鬼徹遁甲遍布長魚寧全身,已經完全和他血脈相通的鬼徹刀,現如今可以杜絕一切敝帚自珍,冒著被兵解碎裂的風險庇護著長魚寧周全。

安化侍也將玄黃太昊鎧穿在了她身上,對於他這位死心塌地的女徒弟,安化侍除了感激與虧欠外,目前也想不到更多更複雜的情感表達。

此地與外界完全割離,安化侍無法運轉自己的四大域界之力,不過其太古神體本身汪洋無盡,倒也不懼怕這初來乍到的毀滅轟襲。

六十四重玄奧繁複的道陣在二人腳邊運轉,一道道極度純粹的玄青光暈籠罩二人。地獄吠陀迎風暴漲化為防禦姿態,掀開蓋子將二人罩在裏麵鬼氣繚繞。古魔真氣和熔爐金焰包裹著陰陽二氣遍布最外圍,血獄冥雷與渡劫神雷咬合纏繞若雙龍呼嘯,種種手段毫無保留齊齊出動,就這般硬生生和此地的諸般厄難硬抗了三天!

第四日淩晨,沒有時辰概念的古魔界內依舊一片黑暗。

“師父。”

長魚寧輕輕喚了安化侍一聲。

由於一直被安化侍周全庇護,長魚寧此刻並未有絲毫不適感,反倒是連續消耗真氣的安化侍稍顯疲態,不過在源源不斷的太古熔爐運轉下還能繼續抗住。

安化侍聞言緩緩睜開眼皮,兩道太陰蛇眸的精光洞穿麵前一切。

“阿寧,我有些想我的老陸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