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穿雲破霧,二人衝出了天穹的裂隙。
安化侍的確如陸某人所言那般有些恐高症狀,他暈頭轉向地回到了人間,除了看到一抹白光外沒有更多感受。
接下來,便是嘔吐。
安化侍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是這般德行,他本就沒吃什麼飽飯,這一遭幾乎連胃酸水都吐了出來。
此刻二人已回到南淮城東南角,天色已經深沉,不知時辰幾何。
陸某人從他懷裏搜出銀票,大搖大擺地進城買了一些酒肉花粥。
回來的時候安化侍還在吐,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才稍稍好轉,二人找了一棵大樹爬上了樹冠。
一少年,一鬼道,一棺材。
“現在城裏全部都是緝拿你的告示,南淮城不可再待下去,最近因為大醮會的緣故會查得很嚴密。吃喝完畢我們趁夜色上路,往南方走,避開官道。”
陸某人和他頭對頭望著天,此刻安化侍似乎還在徑自抑鬱。
“老陸,我是不是不夠資格進入藏境?”
“為何這般說?”
“你見過一個藏境大修行者,禦空飛行會恐高嘛?”
“以前沒見過。”
陸某人朝上方抬了抬眼皮:“以後可說不定。”
安化侍知曉他在安慰自己,緩緩坐起身子歎了口氣。
“我們剛剛是從哪裏出來的?”
“喏,就是那朵花。”
陸某人指了指樹下不遠處的一片野花田,由於每一朵都長得平平無奇,安化侍也沒分清楚究竟是哪一朵。
“何意?”
安化侍似懂非懂:“難不成那小無相世界就在其中一朵花裏?”
安化侍眼下已不會去問“為何世界在花中”這種傻話。
自從在域裏走了一遭後,他已經開始嚐試去接受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物。
畢竟一個猥瑣道人連八臂千眼的旱魃都能弄出來,畢竟自己現在就帶著一把喜歡喝血的玄重刀,畢竟自己的棺材長牙長毛還自帶一雙青光眼。
畢竟,這方塵世裏詭異莫名的事情已然太多太多。
因此,現在即便告訴他這朵花生了腳氣,安化侍都會篤信無疑。
陸某人點點頭,也緩緩靠著樹枝看向少年的臉。
“修行者的域可存在於任何事物之上,可能是一滴露水,也可能是一草一木。當然也有將域在凡間展開直接對轟的巨擘人物,隻不過連我都還不夠資格對他們品頭論足。”
安化侍一邊靜靜聽著,一邊打開花粥靜靜嘬著,似乎還不大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靜謐。
“老陸,你的鬼氣可屬於道門的木屬性真氣?”
“對道爺兒我是,對其他鬼道同僚或許不是。”
陸某人說起修行之道,臉上的玩味與戲謔皆蕩然無存。他好似真在用心教誨安化侍,這令安化侍感到有些不大自然。
“這世上一共有三種修行大類,主流便是五行源爐類,還有你和你爺爺這種修行神念意海的祭師類,最後一種便是修習六腑和四肢百骸的鬼道類。”
安化侍靜靜地聽,夜梟在樹冠間嗚咽作響。
“其實若不是走投無路,沒有誰真的會投身鬼道。你還不清楚進入此道的慘烈法門,可以說這是被逼無奈下的終焉之舉。”
陸某人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過往,揚起脖頸露出消瘦的喉結。在樹影斑駁的月光下,每說一句都帶起一串冷冽的白氣。
“不管是祭師還是源爐修行者,進入鬼道後還會保有原來的屬性源爐和神念意海。換言之真氣種類不會發生改變,但神通法則卻要遵守鬼道的規矩了。”
安化侍輕輕嗯了一聲,對於鬼道他並沒有過多興致,他隻關心和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
那副又平庸又樸素的棺材,那把又黝黑又醜陋的刀。
“老陸,我想知道它們的來曆,還有你和我爺爺之間的關聯。”
陸某人聞言似乎有所忌諱,但還是麵目坦蕩指了指漆黑的棺材。
“這副棺木不是人間的物事,乃是鬼宗六大陰兵之一,謂之地獄吠咜!”
他的眉毛驟然凶厲起來,似乎受到了陰晦之氣侵擾般麵顯青紅。
“地獄吠咜是我交給你爺爺的,此物也是唯一能夠招引十殿閻羅的鬼道至尊法器。當初我從老山中把它偷出來,其實為的便是震懾這把鬼徹!”
話鋒一轉,陸某人將話柄轉移到了玄重刀上。
聽著這些前塵秘聞,安化侍一時間亦是心驚不止。
“此話又是何意?方才這棺材在小無相世界裏那模樣......明明鬼徹比它要斯文得多。”
“現在這副棺材也挺斯文的,你還敢說它人畜無害嘛?”
陸某人一句話便堵住了安化侍的想法,他輕輕打開棺材,異常謹慎地瞧看那把平平無奇的憨傻大刀。
“此刀雖名中帶鬼,但卻和鬼道並無瓜葛。準確說來應該是天照宗世代傳承的聖物,被你爺爺和公羊老叟從天照宗偷了出來,這也是你爺爺被永遠追殺放逐的主要緣故。”
陸某人摩挲著光滑冰寒的刀身,眼中似乎又想到了許多不想回憶的前事。
“沒有人有膽量麵對這把刀覺醒的樣子,至今我也沒忘記它徹底複蘇恢複原貌的品相。我隻記得那天伸手不見五指,天地間出現不可盡數的不祥異像......”
陸某人忽然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重重咽下一口口水,狠狠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總之,無論何時都不要讓它蘇醒,最好永遠都不。”
陸某人心有餘悸地又補了一嘴。
能令一位隱境大宗師如此噤若寒蟬,安化侍完全能夠感受到鬼徹的威能震懾。他感覺自己好像被爺爺耍了,怎麼一時之間身邊全都是這種燙手山芋!
“究竟是什麼樣的一把刀,竟然需要用六大神陰兵級別的至尊鬼器來經年鎮壓......既然這把刀如此殘忍無道,那為何要讓我從小就成為它的口糧?”
的確,鬼徹喝了安化侍這麼多年的鮮血,現在二者已然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
隻不過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安化侍完全處在迷惘狀態。
“這你就錯怪道爺兒和你爺爺了。”
陸某人忽然變得語重心長,隱隱間也夾帶著幾許莫名的豔羨與無奈。
“不是我們故意讓你喂它,而是這把刀啊,它偏偏就喜歡喝你身上這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