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某人對少年的話頗為鄙夷,撇撇嘴巴表示不滿。
“你是餓昏頭了還是窮怕了,花粥有啥子喝頭?”
“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反正我現在就想喝花粥。”
安化侍也不打算跟他過多解釋,他也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想來想去自己其實也沒個妥帖的答案。
陸某人看來也是經曆紅塵多年的老鬼,對這些少年心事絲毫不感興趣,而是指了指上方破碎的蒼穹。
“小無相世界是功達隱境以上的修行者才有的神通,獨立於現實凡塵之外,乃是修行者獨有的“域”。在此領域內施法對敵皆對領域者大有助益,隻不過每個門派的助益都不相同。”
安化侍還是第一次接觸如此高深境界的神通法門,一時間若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
“老陸,若不是我通過天上的裂隙看到了南淮城的夜空,我甚至以為這是幻境亦或是某處絕地,這當真是僅憑修行者的神通造化出來的?”
“那是自然,不要用你的無知來審視你所不能理解的事物。等你有幸到了隱境,一切疑慮都會煙消雲散。”
陸某人指了指方才鳩摩和尚站立的位置,那塊幹涸的血泊還有些痕跡殘留。
“根據不同屬性的真氣特性,所幻化的域功效也不盡相同。就拿此間來說,佛門真氣在所有真氣種類中精純度最高,體現在鬥法中便是血氣最為旺盛,防禦性最為夯實。”
安化侍本不愚鈍,自然是一點就透。
“老陸,方才鬥法時和尚身後的蒼雲血樹,便是他在這個域中的獨有神通吧?”
陸某人聞言少見得神色和緩,點點頭補充了一嘴。
“在鳩摩和尚的域中,他可以精血化為菩提古樹,汲取整方世界的真氣養分補足自身精血。換言之在這個域中若不能神通遠勝於他,是絕對無法破解他的三千蓮花摩訶禪的。”
陸某人此話貶敵褒己,安化侍熟悉他的秉性,也沒去戳穿他仰仗棺材對敵的關鍵之筆。
他伸手摸了摸身後的棺材,壓製住心中的好奇,繼續就著那個血泊說話。
“當初在舒荷老宅,爺爺和李墨白纏鬥時曾說過一兩句真氣間的相生相克。佛門真氣既然主防禦氣血,那應該進攻性會是稍顯不足的弱項,可是這般道理?”
“不錯,不過道爺兒的道門真氣主綿長無垠,其實和有域加持的佛宗頗為類似。都屬於防禦類型的真氣,頂多算是半斤八兩。”
陸某人少見地沒有自吹自擂,令安化侍還稍稍有些不大適應。
“老陸,你為何能找到這裏,你的域可比他的厲害?”
這話似乎不對陸某人胃口,他慵懶擺手隨意招呼兩嘴,語氣中略微帶些敷衍情緒。
“功達隱境之後,互相之間會有一些靈識感應。但沒聽說誰沒事兒會主動跑到別人開啟的域裏遛彎兒的,進了誰的域便到了誰的場子,因此你要對道爺兒今天來救你心存感激。”
陸某人說到此處微微停頓。
“至於道爺兒的域嘛,有自然是有的。隻不過頗為古怪稀奇,以後有機會的話帶你見識見識。”
見他這般態度,安化侍也是知趣之人不再過問。
陸某人招手一引,少年背後的棺材緩緩漂浮起來。安化侍不明所以,陸某人早已跳上了棺材的蓋子。
“想要離開這裏,就必須打碎蒼穹回到人間。眼下既然有現成的裂隙,道爺我也省幾分力氣。趕緊上來抓著我的袖子,我帶你直接駕馭棺材飛上去!”
安化侍聞言熱血上湧,不過隱隱間又感到幾分滑稽好笑。
功達藏境後便可像李墨白一樣真氣馭物,自然也能夠駕馭法器飛行。最為常見便是駕馭刀劍的修士,但駕馭棺材這種古怪物事,安化侍根本想都沒想過。
一想到人生長河中第一次禦空飛行即將在棺材上實現,一股宿命玩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陸某人當然不會像他這般想這麼多,一把拉起安化侍上了棺材。
“你之前沒飛過,一定抓緊道爺兒的袖口。若是風大遮了眼就不看,眼下你無法調動真氣,道爺兒我幫你用真氣封住耳道,不然你這對招搖物事未到半途就得報廢了!”
安化侍也算是雙手沾血之人,自然不會因為幾句話便懼怕畏縮。他望著宛如實質的浩渺天穹,一時間反倒是升起一股向往之意。
那是一種不屈服於宿命的向往,一種想要升到高處體會徹骨寒涼的向往。
那是一種倔強螻蟻對天的向往,一種冥冥之中從不幸到萬幸尊崇的向往。
陸某人早已體會不到飛行的樂趣,叮囑過後便直接帶著棺材升騰而起。安化侍還處在迷離悵惘之中,驟然的起飛力道令他險些趴在棺材上!
陸某人的真氣運轉急促,黝黑棺材幾乎呈陡坡狀扶搖直上。一股失去重心的無力感凶猛襲來,安化侍感覺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朝後背逆流奔襲!
渾身筋脈在揪著心髒死死不放,後腦海快速充血令呼吸微微遲滯。
他看到了顛倒傾斜的荒蕪世界,看到了越來越近越來越混沌的灰色蒼穹,到最後眼前一片迷離暈眩隻得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飛都會這樣,挺著點就好了!”
陸某人以真氣向安化侍傳音,此刻他的雙耳已被真氣裹住,但還是有轟隆作響的破風聲呼嘯不止。
耳道裏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產生阻塞感,他不斷抽動鼻子打著噴嚏才會好轉一瞬,沒過多久更加嚴重的耳鳴再次凶猛襲來!
快速劫掠的狂風令他張不開嘴巴,越往高處越會出現強大的對流衝擊。腳下的棺材板有些隨風晃蕩,每動一下都令安化侍心髒緊緊一抽!
他很討厭這種雙腳不安生的踩空感覺,雖說見慣了血腥與生死,但這種人性本能的排斥反應還是如此強烈。盡管心中沒有絲毫懼怕的感覺,可渾身上下每一寸被風吹皺的皮肉都感覺不太舒坦。
麵前的陸某人此刻卻恰恰相反,不但毫無異像反倒還有了幾分道骨仙風。
安化侍眯著眼睛報以他一個豔羨的眼神,心中屬實升起一股莫名暖意。麵前這家夥和溫叔牙一般正邪不分也不著調,但總是能夠讓安化侍產生一種類似信賴的錯覺。
他將臉靠近陸某人的後背,忍著肆虐的勁風和邋遢道人不洗澡的體味喊了兩嘴。
“老陸!我以後到了藏境是不是也能像你這般恣意?”
陸某人聞言搖了搖自己的馬臉,隨即略顯遺憾地回過頭撇了撇嘴角。
“道爺兒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你是我見過最會殺人的小輩,也是我見過禦空飛行最孬種的小輩。”
“老陸,我不害怕!”
安化侍大聲反駁。
“道爺兒我知道你不害怕。”
陸某人略顯戲謔地回應。
“準確來說你這不叫害怕,你應該是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