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幾分鍾的時間,我是不敢去看林威的。
特別是,他臉上那道幾乎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邊的疤痕。
我走進廚房,就像往常一樣,開火,燒水,撕開一袋泡麵。
記得要加蛋哦。
林威站在廚房門口說話。
我不敢回頭,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然會在三年後,突然回到我們一起合住過的房子裏來。
兩個蛋嗎?
我問,像是在問自己。
隨便,反正是你做的就好。
林威的聲音,跟我在夢裏麵聽到的,好像有了些變化,是滄桑嗎?我記憶中的林威,可是永遠都不會老的。
麵煮好了,我用毛巾墊著,端到客廳。
放碗的時候,林威突然抓過我的手,問我,怎麼,生病了嗎?
嗯,小毛病,剛剛去輸了一個液。
林威沒再說話,隻是把手,繼續放在我的手上,輕輕揉著。
趕緊吃啊,你不是想吃泡麵了嗎?
我把手,從林威的手裏抽開,然後,將茶幾上的麵,推到林威麵前。
狼吞虎咽,還是跟從前一樣。
明明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可他就是能吃得像剛逃過難一樣。
......
業大媽,我剛才觀察過了,你輸液紮的是左手,你習慣用右手玩手機。
那你告訴告訴我,為什麼收到我的短信,不給我回呢?
林威終於吃完了麵,連麵湯也一起喝掉,然後抬起頭,一副無賴的眼神看著我說。
我哪知道是你啊?你的電話,早就被我刪了。
這一句,明顯是在說謊。
雖然,跟三年前比,我說謊的技巧已有了很大的提升,可林威不是別人,林威可是說謊界的高手。
沉默。
也不知道他心裏頭在想些什麼。
我坐在沙發一角,刻意跟林威保持了一定距離,心裏頭,卻是慌得要命。
他是在怪我嗎?
即便識破了我,他也還是會怪我的吧?
林威沒有再問我問題,將碗端起來,起身,竟要到廚房洗碗去了。
還是我來吧,你一個大少爺,哪會幹這些?
我追過去,想從林威的手裏把碗搶過來。
並沒有成功。
林威一邊洗碗,一邊淡淡地說,業大媽,我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大少爺了,現在,我有了一個新名字,叫刀疤大叔。
刀疤大叔......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如果不是我,他也不至於得到了這麼一個難聽的名字。
林威,其實我......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跟林威說什麼,似乎,心裏麵有好多好多的話,但該說哪句,又該從哪一句開始說起,完全沒有頭緒。
好啦,你什麼都不要說了,你看你,嘴唇幹的厲害,我給你寄的柚子,你是不是根本都沒有吃?
林威洗完了碗,走回客廳,去開冰箱的門。
冰箱裏,林威寄來的柚子還在,因生病的關係,上次吃過,就沒用保鮮膜包好,想必,已經是一副破爛的樣子。
沒事兒,這些不能吃了,等明天我再給你剝。
林威把廚房裏的柚子拿出來,扔進垃圾桶。
我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試著去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不會生氣吧?
看到我如此對待他給我寄來的東西,會不會又跟我大發雷霆?
並沒有。
隻是坐下來,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他的旁邊。
聽說,我不在的日子,你終於有人要了?
第一句,怎麼就問起這個來了?
難道這三年來,他還一直關注著我的動態?
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林威也沒有追問,隻是把電視打開,漫不經心地看著。
林威,其實我......
其實我還是不知道該跟林威說些什麼,我隻是覺得,這樣的場麵,實在是有些虛幻,如果不說點什麼很喪的事情,來打破這個僵局,一切,永遠都沒有辦法真實起來。
其實......我是回來跟你借錢的。
就在我猶豫著,不知道該跟林威說些什麼的時候,林威突然把我的話接過去,特別認真地說了一句。
這幾年,我在郊外,開了一個很小的旅館。
太遠了,生意不好,再支撐下去實在有些困難。
我聽說,你現在日子過得順風順水,你不會,不在乎這老朋友的情分吧?
老朋友?
我差點兒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業然啊業然,你在瞎想些什麼呢?
你以為,經過了當年那件事,林威還會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回到你身邊來嗎?
你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