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醫院，業然坐在輸液室裏閉著眼睛。
李楊在旁邊看報紙，這個年代，還有人會看報紙，這本身就是一個大新聞了。
“你的手機在響。”
李楊輕輕推了推業然的胳膊，業然醒了，並不理會手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輸液袋裏的液體，還有大半袋藥呢，輸完的話，至少也要一個多小時。
“其實我已經沒事了，網上不是說，輸液對身體並不好嗎？”
業然的語氣顯得有些疲倦。
他本以為，這一場病，休息幾天就會好轉，誰想到，這拖拖拉拉的，竟然鬧到了要來醫院的地步。
“你就聽我的吧，我又不會害你。”
李楊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蕉，剝開，往業然的嘴巴裏塞。
“不吃，我想喝水。”
“好。”
李楊給業然遞礦泉水，剛剝好的那根香蕉，自己給吃了。
“再睡一會吧，有我在這兒給你看著，什麼都不要管。”
李楊發現，自己還是很享受這種感覺的。
享受這種去關懷和照顧別人的感覺。
說起來，付出有時候，的確比收獲更能讓人得到快樂。
一小時後，輸液袋裏的藥終於快沒了，李楊到護士台去叫護士，回來，小心翼翼看著護士將針頭拔掉，他怕業然沒有力氣，自己用手去按著業然剛輸過液的左手。
“小心點兒，不然會出血的。”
業然繼續坐著，他有些受不了李楊對自己的這種過分關心。
至於嗎？
我又不是孩子。
當初，我們還是情侶的時候，也沒見你對我這樣好過。
算了，不去想了。
業然決定任由李楊擺布，既然李楊喜歡如此，那就滿足他好了。
車內，李楊開車，業然坐在副駕，終於有空開始看手機。
“業大媽，我想吃你煮的泡麵了。”
一條短信......那個人，竟然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業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把手機放到腿上，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把車窗打開，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然後，才又重新把手機拿了起來。
那條短信還在，每一個字，都跟剛才看到的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不會是搞錯了吧？
該不會有什麼人在惡作劇？
業然怎麼都不肯相信，那條短信真是林威發的。
三年了，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年，如果他真想聯絡我，又何必要等到今天？
業然把手機放回口袋，過一會兒，又拿出來再看一遍，好像在確認這手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此時，正在開車的李楊似乎察覺到業然的異樣，伸出右手，在業然的腿上放了一放。
“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啊......沒有，工作上的事兒。”
業然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這件事實在太突然了。
盡管，無數次，他都幻想著林威能主動跟他聯絡，甚至，有好幾次在夢裏麵，他都已經跟林威見麵了，但那畢竟都是夢啊，會發生在夢裏麵的事，不正因為現實中不可能出現嗎？
“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要見一個朋友，我就在這裏下車吧。”
“這裏？”
李楊充滿疑惑地看著業然。
“對啊，你別廢話了，就在前麵把我放下來！”
業然的語氣有些生硬，李楊知道，現在的業然，早就跟從前不一樣了，他決定要做的事，誰都沒有辦法攔著。
李楊把車停下，目送業然在前麵的拐角消失。
“業然啊業然，你就盡情虐我吧，我怎麼就那麼喜歡被你虐呢？”
想到這裏，李楊竟然兀自傻笑了起來。
業然下車後，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他隻是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看一看那條短信，好好地回味一下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業大媽......已經多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
這個名字，也隻有被他叫的時候，才顯得那麼有生氣。
業然在路邊直愣愣地站著，腦子裏麵，一直回想著三年前在記者會上發生的一切。
那些事，他一定還記著的吧？
那些事，他真的有可能忘了嗎？
那些事，就算他可以忘了，難道我就可以當不存在嗎？
想到這裏，業然已經決定，不要理會那條短信了，不是不想理，而是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去理。
就這樣吧，我們兩個，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有些事情，從前不可能，再勉強下去，以後也還是沒有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給自己一些虛無的希望呢？
業然冷笑，路邊咖啡館恍恍惚惚坐了一整個下午，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才決定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老老實實回家。
二十二樓，鑰匙，開門。
李楊說得沒錯，這棟房子，我繼續住下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或許我該同意他的意見，去看看他幫我找的新住處。
業然進門，開燈，正想給李楊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突然，他發現沙發上有個人影懶懶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才回來呀？我都快餓死了！”
是林威，是那個在自己樓上住了好多年的林威，此時此刻，他就站在業然麵前，稀鬆平常地站著，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