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的前十秒鍾她都隻是哭，然後她開始慢慢訴說。
眼淚一滴一滴淌下來，看起來比任何熱播的電視劇都要殘忍真實。
絕口不提對肇事者的憎恨與厭惡，字字句句都隻是對女兒的懷念。
她講述的劇情齊寧也是很熟悉的，那是兩個家庭的陰影，所以不會被忘記，事情的經過、法庭、賠償金……這些事件他一樁樁的參與過。
她絮絮叨叨的說賠償金漸漸花光，她和他老伴卻麵臨老無所依的困境。
這些話都戳在齊寧的胸口，讓他覺得疼。
但是他沒有立場說什麼讓老夫妻把他當兒子由他照料的話，他的存在就已經是個錯誤了，不能上趕著天天跑到他們眼前給傷口撒鹽。
他沒資格。
但是對方不應該陷入財務危機裏麵，這一件事讓齊寧覺得很困擾。
他每個月都會固定時間把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打給這對夫妻，從一開始做保安時候的幾百塊錢，到現在動輒上百萬的數目，累加起來，溫飽絕對沒有問題。
溝通上可能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時機選的太巧，在新聞發布會上驟然發力，完全沒給他反應的餘地，他試圖打電話溝通被對方拒接，然後後麵的一係列壓力又恰好牽製了他的精力。
齊寧看起來有些憔悴，黑眼圈被化妝師小心翼翼的遮蓋下去。
依然是滿座的記者，氣氛卻與一日之前截然不同，空氣中浮動著躁動的嗡嗡聲。
“大家好，我是齊寧。”
嘈雜的聲音更盛。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允許我先對這件事做出說明，我的陳述大概隻有二十分鍾，二十分鍾之後大家可以自由提問。”
齊寧沒有抬頭看那些記者，但是也不是在低頭讀稿子。
跟受害方家屬比起來，他的情緒很克製。
記者的問題翻了倍的尖銳。
齊寧進退維穀的時候，有人卻心情甚好，甚至連燥熱明亮的陽光也覺得很可愛。
明褚坐在聶遠城辦公室的椅子上，聶遠城正低頭看文件，臉上帶著莫測的笑意，讓人覺得冷。
明褚等了大概一刻鍾，聶遠城才騰出手來。
“最近的局勢很好。”聶遠城慢慢悠悠的語速。
這話沒說錯，明褚跟齊寧同為影帝，有一個從來沒有負麵新聞，另一個則三天兩頭麻煩纏身，明眼的粉絲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更可靠一些。恐怕那些投資人接下來選角色都會偏向明褚一些。
明褚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他並不是很開心。
他和齊寧關係一向不太好，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樂意看見齊寧倒黴。
人與人的緣分總是有些奇妙的，都說人以類聚，從翟瑾清到齊寧再到魏風晚都是那種有點吊兒郎當但是從來不背後黑人的個性，若是明褚換一個公司說不定還能跟齊寧相處的極好。
“熱度要繼續下去。ax需要有人拉動，否則就永遠是個二流公司。”
聶遠城講話公事公辦，但是明褚知道他有私心。
“是你做的嗎？為了掃清障礙？”明褚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一句。
聶遠城冷笑了一下，橙黃色的眸子像是某種盯上了獵物的冷血動物。
記者招待會匆匆結束。
齊寧的額頭上都是汗，但他還算冷靜。
突出重圍上了車，不出意外的後麵綴了一圈尾巴。
“不回去了。找個酒店住吧。”齊寧靠在車座靠背上，語氣有些疲憊。
助理一言不發的開車。
齊寧緩了口氣的功夫，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聒噪的聲音充滿汽車，讓人覺得頭疼。
一個沒見過的號碼。
齊寧伸手掐掉。
電話沒再響，過了一會兒收到一條短信。
“我是李辛晨。”
電話又打過來的時候齊寧就不再掛了，揉了揉太陽穴接了起來。
“喂。”
“你在哪裏。”李辛晨的聲音沒變，語氣不浮誇之後讓人覺得有些認不出來。
“在高架上，”齊寧往倒車鏡看了一眼，“忙著跟記者兜圈遛彎呢。”
電話那邊李辛晨笑了一下，“聽起來心態還行。”
“嗯，”齊寧靠在椅子上，“還不太想跳樓。”
不太想，而不是不想。
言語暴力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現在網絡的戾氣十分嚴重，出於對受害人的同情，加害方會收到無窮無盡的詛咒。
泡在你怎麼還沒死的語言環境裏，有時候會對自己的存在的意義產生懷疑。
“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把這條命還了才是正確選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間。
“我打這個電話不是為了給你心理輔導的，我念大學的時候心理學的不及格。”李辛晨頓了一下，進入正題。“我查了數據庫的查詢記錄，這幾天有人查過你的信息。”
“應該不用我詳細解釋吧，反正他們的消息來源就是這樣的。”
“誰查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讓他查的？”
齊寧默不作聲的等著李辛晨的下文。
“我去找他套了話。”這是李辛晨會做的事，他在黑社會團體裏埋了那麼久，這種技能幾乎已經是本能。“更加詳細的情況不可能讓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說出來，僅就已知的部分來看，背後搞到你信息的人是姓陸，有錢，很忙，總是秘書出馬做事。”
齊寧沒問是哪個警察泄露了他的信息，這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他無意幫公安局肅清風氣，更何況就他三天兩頭麻煩陸子霖的次數來看，他也沒資格說別人。
他比較想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謝謝。”
“不客氣，別跟子霖說我打過電話，”李辛晨掛電話之前又找補了一句，“你需要我推薦個心理醫生給你嗎？”
“我還好，目前不需要。”
李辛晨不置可否的掛了電話。
汽車開進酒店的底下車庫，記者一時半會兒跟不進來。
然後齊寧找到早跟易執一商量好停在裏的另一輛車，悄悄從後門開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這輛不起眼的小車。
他一定要去找那夫妻倆問清楚，中間到底出了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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