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槍的男人逐步靠近。
槍聲後麵是另一重的幻聽,像是齊寧在喊他的名字,一聲一聲,永不止息。
陸嶼忽然覺得荒涼可笑,像是在做一場黑暗怪誕的即將醒來的夢,又或者是在演什麼真人秀,過一會兒就會有導演站起來喊收工然後大家一起脫了戲服勾肩搭背的去領盒飯。
他從充當掩體的桌子後麵站了起來,看見齊寧的身體動了一下,像是掙紮。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麼他也可以坦然接受。
李辛晨擋在陸嶼前麵,還是那身混混的裝扮,頗非主流的黃色頭發,眼神裏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熊熊燃燒。
“不裝了?”
“再裝下去就死了,有什麼意思?”
“不裝也是要死的。”男人的語氣有種俯視眾生的憐憫。
“那也總好過要死了還穿著這身混混的皮。”
李辛晨像是忽然抹掉了身上的灰塵,散發著明亮的光芒,他本來就不是混混,這才是他原本的麵貌。“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故,賠他們兩個一條命也是應該的。”
“所以我才覺得可惜。”
“蔡維身邊難得有一個聰明人。”
“你在蔡維身邊混的這五年,比老秦聰明,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裏,連蔡維也在期待你能救他,可惜你才是最盼著他死的那一個。”
“那你又是誰?蔡維小心翼翼藏起來的毒牙?連老秦都隻是卒子,你總要讓我知道這個局有多大?”
“我隻是蔡維的副手,事實沒你想的那麼複雜。”
男人說完,又舉起了槍。
李辛晨在同一時間向前飛撲,把全身的重量壓在男人身上,他拚命拉開了男人的持槍的手,子彈嘭的一聲撞擊在天花板上,金屬的彈頭當啷一聲落地,聲音敲在人的心上。
“我不盼著蔡維死,我隻是希望他能夠得到法律應有的裁決。”李辛晨的目光坦蕩。
“嗬嗬。”
兩個人打鬥中,男人開出第二槍。
這一槍貫碎了李辛晨的膝蓋骨。
李辛晨的手無力的鬆開。
一群手下過來架開了李辛晨,男人給手槍換了一隻彈匣。
七七式手槍,遠距離殺傷力並不大,但是距離太近。
他瞄準了陸嶼的心髒。
陸嶼平靜的與他對視,黑色的眼睛像是令人窒息的深海。
將死的巨大壓力麵前,陸嶼卻忽然想起來齊寧家院子裏的那棵香椿樹,翠色的葉子在初春的風裏舒展開來,映著柔軟的陽光,齊寧像是一隻貓一樣靈巧的攀在樹枝上,折下那些初春新萌發的枝條,然後帶著笑容喊他的名字。
一聲微弱的槍響。
像是氣球炸裂的聲音。
——效果卻好的驚人。
陸嶼眼睜睜的看著男人的頭蓋骨被這一槍掀開,血濺在地上。
不是自己?
男人的手下懵然轉向門外,從房屋的各個窗戶幾乎是同時突入了特警。
就像是狗血的電視劇,警察在最後一秒鍾趕到救場。
屋內的人被分別控製。
快的讓人隻覺得是一場鬧劇。
陸嶼隻覺得胸口發痛,一種悔不當初的懊喪的情緒塞在胸口。
為什麼他們不能早來10分鍾,哪怕是五分鍾也好?
他跪在齊寧的手邊,空氣中是彌漫的血腥味。
齊寧盯著陸嶼,他的嘴巴艱難的開合,然而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齊寧的胸口輕微起伏。陸嶼摸到了一手粘稠的血。
“別說話,別說話,我在這裏。”陸嶼環視了一周,安慰齊寧,“醫生馬上就到。”
陸嶼抓住齊寧的手,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那不行啊”齊寧的傷口還在冒血,“我要再說一次……陸嶼……”
“我愛你。齊寧,我愛你。”
陸嶼搶在齊寧之前說完這句話,艱難的笑了笑眸子裏是難過的情緒。
齊寧毫無負擔的笑了起來,然後就暈了過去。
陸嶼茫然四顧,秦叔的屍體在不遠處,然後是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被掀掉頭蓋骨的屍體,腦漿糊在地上。
120的人扛著擔架湧進來,把李辛晨和齊寧抬了出去。
陸嶼一直抓著齊寧的手。
一直到齊寧被送進手術室才有人把他們的手掰開。
陸嶼的手心一空。
醫院彌漫著的消毒水味道衝淡了一直縈繞不散的血腥味。
著了一身警服的陸子霖急匆匆的跑過來。
過去一個月的時間發生的事陸嶼一下子有些迷茫,如果他知道會有這樣的劫數,他寧可什麼都不做。
“齊寧怎麼樣?”
“肩部中彈,貫通創……”陸嶼深呼吸了一下,聲音有些發抖。
“你也去體檢一下吧,我在這邊等著。”陸子霖看了一眼手術中的燈,滿心都是焦慮的情緒。
“……我不去。”他要在這裏等著齊寧。
最終陸嶼還是被兩名警察架著去做了全身檢查,他沒有受太大的傷,隻有輕微的擦挫,醫生用棉球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可以快點嗎?我很著急。”
醫生皺了皺斯文秀氣的眉毛,“傷口會發炎的。”
“冬天天氣冷,不要緊。”
陸嶼接過醫生手裏的棉球,隨便糊弄了一下了事。
醫生給開了張單子,讓他隔幾天再複查一次有沒有腦震蕩。
等陸嶼回去了之後齊寧的手術還在進行中。陸子霖正站著跟另一個警察說話。
案件了結,但是並沒有人露出輕鬆的神色。
“後續工作還要繼續跟進,務必斬草除根,這些人的嘴要挨個撬開,掏出來多少東西算多少。”
“知道。總要對的起晨子哥的一條腿。”
陸子霖還沒來得及接下一句話,他看見了走過來陸嶼
,“陸總,這兩天的事是我們警方失誤,過後我們局長會親自上門道歉,請你先回去休息,回頭我們會給您約心理谘詢師……”
陸嶼的眉毛皺了起來,剛準備說話。
“家屬呢?家屬簽字。”
小護士從手術室出來,話說的又快又急。
“我。”陸嶼沒跟陸子霖說話,接過了紙和筆。
“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我是他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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