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往事回首

殷黎川啊……

站在嘈雜的人群裏,李言一手抄在褲兜裏,一手端著香檳酒杯,注視著遠處立在季文婷身邊的漆黑身影。

與殷黎川本人從未謀麵,卻對殷黎川身邊的黑道太子爺印象深刻,二十記重拳下手雖狠卻處處避開要害,大概勉強算得上是愛屋及烏吧,對殷黎川的印象並不壞。

舉辦在山上生日會剛到九點鍾點就草草結束了,因為山路上已經開始起霧了,太子爺在艾森豪威爾俱樂部包了場,大家直接轉場去了那裏。

艾森豪威爾俱樂部李言早有耳聞,聽說那裏簡直就是男人的天堂,聽到太子爺在那裏包場的消息,李言一臉興奮的隻想對周宇晨豎個大拇指,點足32個讚!

然而,陸大少爺並沒有想去的意思,李言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李言和陸明軒告辭出來,正管家已經把加長版豪華勞斯萊斯停在門口等他們。陸大少爺向來不喜歡熱鬧,這次能陪李言來湊生日會的熱鬧已經實屬不易,更別提去勞什子艾森豪威爾俱樂部這種娛樂場了。

正管家打開車門,陸明軒剛要俯身上車,視線瞥到身後興致缺缺的李言,忽然停了下來,對身後的人說了一句,“你要是實在想去,我讓正伯送你一趟。”

身後的人抬在陸明軒背上虛推了一把,示意陸明軒趕快上車,嘴裏不無惋惜的說著,“你不去,我去幹嘛。”

山路上起霧很快,也幸虧這是黑幫大佬的府邸,路麵修的很寬,路旁的圍欄上梳著車間距的提示牌。正先生開著霧燈和雙閃與前麵的車小心的保持著距離。

下山的路很無聊,李言拿出手機玩了一會兒又無聊的收了起來。陸大少優雅的坐在另一邊,一雙眼睛淡淡的看著窗外,玻璃上映出大少爺半邊秀氣的側臉。

“那個,你怎麼知道四公子送的那件禮物跟殷黎川有關的?”李言沒話找話說著,他實在不知道跟眼前這位自帶雪花的陸大少爺聊些什麼,又覺得這時候車裏實在太安靜了,有點不舒服。

陸明軒轉回頭來看著李言,盡管車內的視線很差,眼睛適應黑暗之後竟也能看清對方的人臉。

“我的人得到消息,四公子最近在S市買下了一處山上荒廢的療養院,這座療養院一定不是四公子自己住的。這樣一件禮物與其說是送給季文婷的不如說是送給殷黎川的,討好季大千金最好的辦法不就是討好殷黎川嗎?”

陸明軒慢慢的說完,李言卻皺起了眉頭,立即提出了疑問,“那為什麼不是周宇晨呢?周宇晨不是季文婷的未婚夫嗎?”

話剛說完,李言硬是從陸明軒那張麵癱臉上看到兩個碩大如鬥的字——智障!

坐在前麵開車的正管家笑嗬嗬的說,“李言少爺,季文婷小姐跟太子爺現在最擔心是殷少爺的身體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李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太子爺回國以後風頭正盛,他不找別人麻煩就已經萬歲了,更何況這個四公子跟太子爺之間似乎還有點情敵的味道,怎麼說四公子也不會送禮物給周宇晨的吧。

於是,感歎的說了一句,“這麼看來,不光是周宇晨,季文婷跟殷黎川的關係也很不一般啊。”

陸明軒胳膊支在沙發扶手上,舒服的靠坐在沙發裏,慢條斯理的說,“那是當然,何浩洋離開以後,是季文婷一直陪在殷黎川身邊,周宇晨跟沒了的嚴達都是通過季文婷跟殷黎川熟識的。”

說完,陸明軒像是沉浸在某種回憶裏似的,又補充了一句,“那個時候,殷黎川的身邊隻有季文婷能靠近,該是多大的信任啊……”

李言不知道陸明軒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殷黎川的事情,他對這位神秘的陸家大少爺的事知道的很少,眼睛上下打量著靠坐在沙發另一邊的優雅身影,大概猜得到這位陸大少爺即便不是出身聖瓦萊也跟聖瓦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語芳菲的死訊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季文婷的心底,尤其是在知道是何浩洋害死了殷黎川的母親語芳菲之後,心裏隻覺的惡心想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才幹淨。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握住季文婷的手,在漆黑一片的車廂裏默默的給她力量。季文婷把另一隻手覆在周宇晨的手上,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大概就是身邊有他吧。

父親總是說,女孩子不要太懂事也不要太強勢,做人做事不要太挑剔也不要太苛刻,要勇敢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要嫁給一個懂得欣賞你心疼你的男人。

三年前,在聖瓦萊驚鴻一瞥,那個立在體育倉庫正中央的驕傲少年就像一滴無端闖入的雨水,打破了湖麵的平靜。

被當做唯一重要的人,是一種焚心蝕骨的死心塌地的感受。

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季文婷也以為何浩洋離開以後,她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靠近殷黎川的心。直到伸手觸碰到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季文婷才忽然明白,她深愛的那個殷黎川已經死了,活著的殷黎川隻是一個被抽幹了喜怒哀樂的驅殼而已。

知道了真相的她,獨自一個人開車一路跑到山上,立在空無一人的山頂失聲痛哭。後來是周宇晨找到了她,周宇晨說是殷黎川讓他來找她。事後過了很久,季文婷才知道黑道太子爺為了找她差點兒發了紅色江湖懸賞令。

季文婷把頭靠在周宇晨的肩膀上,緊緊的抱著周宇晨的胳膊,這個人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放心吧,川兒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算命先生不都說了嘛,他這個人命硬沒那麼容易死的。”周宇晨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季文婷的手臂。

季文婷看著被車燈照亮的白色霧氣,頭撒嬌似的在周宇晨的肩膀上蹭了蹭,“我親愛的晨哥,有你在真好。”

“哎呦喂,今天這是吃什麼了嘴巴這麼甜。”

周宇晨臉上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低下頭去索吻,季文婷配合的仰起頭,給了周宇晨一個深吻,分開的時候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漬,“是你教的好啊。”

一通加拿大的電話打進崔禮的私人手機,崔禮腳步匆匆的走進機場候機大廳,電話那頭的人罕見的用中文跟他講話。

崔禮徒然垂下手臂,二哥崔義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態度自始至終都很強硬,語芳菲的死訊傳到加拿大以後,這是接到的第一通從加拿大打過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講的也不是要承認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的事,而是告訴他,“有很多事情並不需要背負,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還會傷了最愛的人的心。”

錢秘書立在一旁看著崔禮的臉色,擔憂的問了一句,“總裁,您不舒服嗎?”

崔禮振作了精神,抬手對錢秘書示意不要緊,又看了看手表,抬頭對錢秘書說,“去尼泊爾的行程往後排一排,先去趟蘇黎世。”

蘇黎世的冬天真的很美,以前並不覺得雪景有什麼好看。殷黎川不喜歡白色,在他看來白色太無情,太容易動搖本心,即便是遍體鱗傷依然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原諒。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寬容這麼好脾氣的人,對那個人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

哪怕,那個人害死了自己的母親,自己還要找理由為他開脫。

愛,真是一種可怕又想要得到的東西。

亨利醫生皺著眉頭看著秦忠端出來的粥碗,幾乎沒有動過的痕跡。秦忠小聲對亨利醫生說著,“小狐狸心情很不好,隻喝了幾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亨利醫生端著粥碗走了進來,那個消瘦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窗前,一下子刺痛了眼睛。醫生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來走到殷黎川身邊,擺出一副冰冷的麵孔,“我說過,想要回國就必須聽話,這碗粥要吃完。”

殷黎川的收回目光,審視著立在身旁的亨利醫生。亨利醫生站在那裏有些心虛,冷汗貼著後背往下流,殷黎川做事向來隻憑自己願意,沒有人能強迫他做任何事情。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亨利醫生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殷大少爺你是我老大,你說了算,從今天開始多加一針營養針。”

“放那吧,下次別放糖。”

殷黎川的話音傳進亨利醫生的耳朵裏,亨利醫生僵硬的立在那裏,臉上的表情似乎在問,你是認真的?這可是東隅山送過來的藥膳,裏麵含著幾味很苦的藥材,為了中和酸苦的味道才用蜂蜜調製糖漿放進去的。

殷黎川點了點頭,他不愛吃甜,僅此而已。

亨利醫生翻了個白銀,對立在門口的秦忠說了一句,“聽到沒有,別放糖!”

秦忠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兒甩過去,心說我又不是聾子,還有你這個極不友好的語氣是對著誰說的,欺負小狐狸現在剛能站起來,還不能提拳頭揍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