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快點長大

大雪消融之後,氣溫驟降沿海刮起了大風把樹木吹的東倒西歪。AKO一身純白的大衣坐在候機大廳的VIP休息室裏,手指漫無目的的在觸摸板上閑逛。

很少人能撐得起白這種顏色,太純粹,太簡單有時候又太過乏味。沒有多餘色彩的搭配裝飾,隻是單純低調的白色,穿在AKO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高雅華貴。

都說人靠衣裝,更多的時候是衣服挑對了主人才能體現出這件衣服本身的價值。

AKO最終沒有等到白銀,高端定製的墨鏡拿在手中把玩,確實有時候太了解一個人反而會覺得難過。

王炎從外麵走進來,低聲對AKO說著什麼,當聽到白銀誰都不見隻留了左澤木在公寓的時候,修長漂亮的手指突然收緊,墨鏡被硬生生的捏在手中折斷了。王炎看著鏡片掉落在桌子上彈跳了一下滾落進桌底,AKO的一雙眼睛裏大雪彌漫,深邃的五官籠罩著一片烏雲。

“要不要讓左澤木也消失?”王炎傾身立在AKO的沙發一旁,脊背有些僵硬的發冷,所有跟白銀有關的人和事情,AKO的眼睛裏永遠揉不得沙子,北方那位是這樣,阿憲是這樣,對敢越雷池的左澤木自然是這樣。

殷紅的血從白皙漂亮的手指上低落,暈開在潔白的桌布上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左澤木消失了,還會出現右澤木,上澤木,下澤木,歸根到底是他想讓別人靠近,他的心裏住著別人……”

AKO說完,從西裝的上衣領裏抽出那方雪白的方巾,把手指上的血擦了擦。手指上遍布著毛細血管,哪怕隻是一個細小的傷痕都會湧出鮮紅的血來,那麼心髒呢?

目送AKO走進登機口,李言沉默的站在外圍,機場大廳裏人來人往,嘈雜的人聲混雜著擴音器裏的甜美播報聲,像一股亂流衝進心裏,翻滾著久久的不能平靜。

葉霖轉身往外走卻發現李言沒有跟上來,回頭看的時候李言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用猜也知道AKO把航班推遲到十點一刻,仍舊還是希望白銀會來的吧。

隻可惜,白銀不但沒來,他的身邊還陪著朗庭國際大老板的小兒子——左澤木。盡管白銀總是說左澤木隻是一個小鬼,他對這個小鬼沒有絲毫的興趣,但任何蛛絲馬跡都逃脫不了葉霖的眼睛。

葉霖曾對白銀說過,早點做決斷吧,不論是AKO還是其他的什麼人,早點兒給自己一個答案。

如今這個答案浸著冬日的冰霜擺在眼前,看到的人卻不知所措。李言突然踩了一腳刹車,立在道旁的女人感激的朝車裏的人看了一眼,抱著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穿過馬路去。

車子再次發動向前跑動的時候,葉霖坐在副駕駛上,陽光從車窗裏照進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一窗之隔卻無法體會別人的寒風淩冽,舉步維艱。

“AKO說,白銀心裏裝著別人,是左澤木那個小鬼頭嗎?”李言握著方向盤忽然問了坐在一旁的葉霖一句。

葉霖沒有回頭一雙眼睛看著行走在寒風中的行人,慢慢應了一句,“啊,誰知道呢,也許是吧,也許也不是。”

李言聽完之後也沒有說話,原本AKO跟白銀的這層關係就曖昧不清,更何況李言又是站在AKO鐵哥們的立場,既然AKO不表態他自然不會找上門去跟白銀理論什麼。他隻是心疼AKO,有些感情當斷則斷,不要到最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紀寒的家鄉有一座美麗的山叫羅平山,透過車窗向外望去,隻覺得大自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紀寒的骨灰就安放在羅平山下的小祠堂裏,白銀看著紀寒小小的黑白照片,才發覺紀寒似乎從來不喜歡笑啊。

假如沒有遇見AKO,白銀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跟紀寒一樣,早就放棄了活著的希望。也許,也正是因為紀寒的存在,才讓白銀不再那麼的懼怕死亡,才會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我一直在接受治療,很好笑吧,”白銀衝著紀寒的照片笑了笑,那個笑容溫暖無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沒辦法,誰叫我有一個想要守護的人呢,他的身體可比我還糟糕,大概要糟糕一千倍也可能是一萬倍。”

白銀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把紀寒安睡的小房子仔仔細細的擦幹淨,“我可能要去北方了,你知道的,隻有那裏才有他的消息。”

從祠堂裏走出來,天空忽然陰沉起來,看樣子又要下雨。

白銀討厭下雨的天氣,腦子會不受控製的想起很多人很多事。獨自生活了這麼久,也該想明白一些單純的道理,這個世界到處都在下著雨,唯一不同的是,你喜歡撐傘而我卻喜歡淋雨。

葉霖回到家剛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就蹦出來一條張媛媛發來的信息,打開一看是一張偷拍到的於雙跟沈熠星的大哥沈星辰在一起很親密的照片。隨即,葉霖也從葉霽那得到了證實,沈星辰兩周前就回國了。

既然是沈星辰回來了,那麼這些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原本葉霖百思不得其解學期初白銀的寢室怎麼忽然住進去了一個阿憲,當時仔細查過阿憲的檔案當真以為是校長偏愛住進去的。

現在想想這個人必須是阿憲,不僅僅是因為阿憲救過被當街追著“暴打”的於雙,更是因為隻有阿憲這樣沒有背景,生活經曆與白銀又有些相似之處的人,才能讓白銀放下戒備。

好一出苦肉計啊,雖然之前就覺得沈星辰這個人很難對付,沒想到沈星辰深諳誅心法則,他知道怎麼做最能割痛人心,真是細思恐極。

古德酒莊曆史悠久,酒莊建築傳承了歐洲園林風格,占地一千六百餘畝,整個莊園氣勢恢宏。國際葡萄酒組織名譽主席羅伯特先生曾這樣評價說,這個酒莊是非常漂亮又非常專業的。

三樓VIP休息室裏鋪著貴重的深紅地毯,屋內裝潢奢華高貴。沙發裏坐著一個玩世不恭的身影,高家和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而音樂世家出身的沈家大少爺沈星辰此時卻悠閑的坐在酒莊裏,似乎對外麵的形勢漠不關心。

“那是自然,我知道分寸。”沈熠星嘴上很客氣的講著電話,眼神裏勾勒著赤裸裸的嘲諷,沒有半分恭謙的意思,在他身邊坐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大敞著領口,胳膊上全是刺青。

掛斷電話,坐在沈星辰一旁的男子把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嘴角裂開一個笑容,開口戲謔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沈星辰對別人低聲下氣。”

沈星辰把腿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晃了晃手裏的紅酒杯,血色的液體束縛在高腳杯裏,晶瑩魅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葉霽畢竟是上麵的人,我可不想惹麻煩。”

“屁話,你沈星辰怕過麻煩?你是怕給沈家惹麻煩吧!”一旁的男子滿不在乎的說,“你當真以為就憑季家跟顧家的那點兒麵子,就能把人從邊疆調回京師?幼稚!實話告訴你,這個司令是上麵有意要調回來的。”

沈熠星一雙玩世不恭的眼睛眯了眯,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子,“你可別忘了王喆的親外祖父可是還活著,隻要他老人家在世一天,誰也別想動王家跟顧家一絲一毫。”

男子癡癡的笑了一聲,從沙發上坐直身子,笑嘻嘻的看著沈星辰,“那我們就打個賭,你贏了我就洗了這身紋身,要是我贏了你就心甘情願的跟我去見先生。”

倫敦的某高級公寓內,AKO坐在壁爐前聽葉霖在電話裏說著沈星辰的事,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霖,你覺得白銀真的想去北方嗎,他應該還不知道殷黎川還活著。”

葉霖在電話那頭沉默著沒有說話,AKO心裏卻明白,白銀現在這麼努力的配合治療,還把煙戒了,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再見那個人一麵嗎。

王炎見AKO掛斷電話,立在一邊歎了口氣,“真不知道白銀是怎麼想的,不說他們才認識幾天,就殷黎川那副身體根本就沒有未來。”

“你不懂,”AKO用一種王炎從未見過的神色看著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裏氤氳著不知名的傷感,“人,天生同情弱者。在白銀心裏,殷黎川才是跟他一樣的人,殷黎川才是他想要保護想要溫暖的人。”

“溫不溫暖,保不保護我不知道,”王炎走到AKO的身邊坐下,看著壁爐裏燃燒的火焰,“病曆上寫的清清楚楚殷黎川的細胞受損根本就活不了多久,人隻有活著才有資格得到別人的愛。殷黎川,他根本沒有資格跟你搶。”

白銀又窩在寢室裏寫日記,白銀寫日記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在旁邊。直到白銀合上厚厚的日記本,左澤木才把水杯端到白銀麵前,水溫剛剛好。

“不要總是做這種沒用的事,”白銀看了左澤木一眼,“你要記住,我不值得你付出。”

左澤木的心突然一痛,每次想要靠近學長身邊的時候,學長總是會拉開一段距離。明明是最親近的關係,中間卻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

“學長,”左澤木開口說,“不要總是推開我。”

白銀端著杯子的手愣在原地,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左澤木,隨即白銀微微一笑,“那就快點長大成熟吧,做我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