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愣了愣，一時沒弄不明白祁嚴為什麼會這麼問，來不及多想，答道:“應該，是我開的。”
“應該？”祁嚴皺著眉，“你確定？”
“我……”小海頓住了，想了想，說，“我不確定。”
當時他一門心思以為自己槍法準，現在冷靜下來一想，的確蹊蹺。
他對自己的本事，總還有些自知之明的，現在想來，他手裏有槍，肖涵手裏也有槍，他隻顧著自己開槍，怎麼確定肖涵就沒開槍？
“當真？”祁嚴冷聲問。
“是、是的，”小海說，“當時現場太亂，我隻顧著射擊，對麵倒下了幾個，我就以為是我打中的，但是現在想想，不太對。”
“哪裏不對？”
“那些人中彈的地方十分奇怪，”小海邊回想邊說，“幾乎所有人中彈的地方，都是持槍的那隻胳膊，胳膊中彈後，人雖然沒死，卻失去了戰鬥力。如果一個是這樣，我還能說是巧合，每個都這樣，我自認沒有這個能力。”
祁嚴閉了閉眼，小海說的疑點，正是他懷疑肖涵的契機。
“槍是你給他的？”祁嚴問。
“是，”小海低著頭，什麼都不敢瞞，“他看您受困，便問我要了槍，說讓我同他一起為您引開火力，我把槍給他後，便按照他吩咐的，跑到了離您更遠的一輛車後麵，他讓我隻管射擊，不用管他，說他能保護好自己，我便按照他說的做，我看他一直躲在車後沒出來，以為他是安全的，便沒管他，一心一意地開槍，誰想到、誰想到他竟然會中了槍，我……”
“你沒親眼看到他開槍？”祁嚴打斷他。
“是的，沒看到，但是……”小海蹙了蹙眉，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但是什麼？”祁嚴瞳孔猛地縮起。
“但是他會使槍，”小海歪著腦袋，邊回想邊說，“我記得，我把槍給他後，看到他做了推子彈上膛和撥動保險機的動作，專不專業我不知道，因為他動作很快，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就做完了，當時情況緊急，我也就沒在意，現在想想，的確是有些奇怪。”
後麵的話祁嚴已經不想聽了，他用手撐住額頭，喉嚨裏像被什麼東西堵著，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恨不得下手去摳才能好受些。
小海說完，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祁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你出去吧。”
小海很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祁先生，那我的處罰……”
“免了，去吧。”祁嚴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謝謝祁先生！”小海連忙道謝，往門口退去。
“等等。”祁嚴突然又叫住他。
“祁先生？”小海一驚，停住腳步。
“今晚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給我爛在肚子裏，要是被第三個人知道了，你清楚會有什麼後果。”祁嚴慢慢說著，語氣冷酷。
“您放心，”小海忙說，“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祁嚴揮了揮手。
房間裏重新恢複平靜，祁嚴捂著臉，心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一種名為不安的東西從他心底裏升起，並如同蛛網一般瓦解了他的淡定，他從來沒有這麼心慌的時候，他不敢想象，肖涵接近他，竟然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而這個目的是什麼？利用他？背叛他？殺了他？祁嚴不知道。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麼肖涵對他的感情，又有幾分是真的？
他睜開眼睛，看著白森森的天花板，喉結不停地滾動著，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他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該怎麼辦，卻始終得不到一個答案。
肖涵在醫院住院養傷，祁嚴便索性把醫院當成了酒店，裏間睡覺，外間辦公。白天有事的時候做事，沒事的時候，他就守在病房裏。他甚至攬下肖涵的一切飲食起居，隻要是有關肖涵的，他都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
單人病房裏沒有多餘的床鋪，沙發又窄又短，第一天晚上，祁嚴抱著被子委屈巴巴地蜷在沙發裏，翻來覆去地折騰，肖涵躺在床上看著他，歎了口氣，往床的一邊挪了挪，拍拍空出來的一邊，“上來吧。”
祁嚴愣了一下，猛地坐起來，“你說真的？”
“上不上來？再廢話我不管你了。”作勢又要挪回床中間。
“來來來，這就來！”祁嚴抱著被子屁顛屁顛地跑到床邊。
“這麼窄的床，兩條被子怎麼睡？”肖涵看著他懷裏的被子。
“哦，”祁嚴忙不迭把被子扔回沙發，三兩步爬上床，把人小心翼翼地摟進懷裏，“寶貝兒你真好。”
“睡吧。”肖涵不自在地動了動，在祁嚴懷裏找了個舒服的睡姿，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肖涵睡踏實了，祁嚴卻睡不著，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盯著懷裏人的臉看了很久，最後默默地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一周後，肖涵的傷好了七八成，便提出想出院，祁嚴反複跟醫生確認沒有大礙後，帶著他出了院。
“傷真的沒事了？”回別墅的路上，祁嚴還是不放心，“還疼嗎？”
“真的沒事了，”肖涵語氣輕鬆，怕他不信，還動了動肩膀，“也不疼了。”
祁嚴握著他的手緊緊攥在手裏，柔聲道:“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你不舒服我會心疼，你忍心看我心疼嗎？”
肖涵臉一紅，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別那麼肉麻，正經點行不行。”
肖涵發現，現在的祁嚴和六年前的確很不一樣，就是說情話的本事都比那時候更上了一層階梯。
祁嚴揉了揉被撞疼的肋骨，抱著人在他耳邊輕聲呢喃:“跟你在一起不需要正經。”
熱氣灌入耳道，肖涵整個人戰栗了一下，祁嚴貼著他的耳朵輕笑，笑聲帶著震動傳遍全身，撩撥著他，他悲催地發現，他竟然因為這家夥的一聲笑……起了反應。
他惱羞成怒，用力掙開祁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換了個姿勢背對著他靠在車門上平複欲望。
眼見再逗弄下去，好不容易追回來的人就要生氣了，祁嚴見好就收，靠過去把自家寶貝兒摟進懷裏，親了親他的頭發以示安撫，肖涵掙了掙沒掙動，便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