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在尚未另立門戶之時,乃是孤織的行走執事,專職負責管理遍布在姑蘇城內的眼線探子。
他不僅見過謝蓬帆,更是常常聚酒的真摯朋友。
但現在,兩人各司其事,白刃相逼不相饒。
黃大仙望著被水妖集群淹沒的瘴氣山魈,睚眥欲裂,氣得他攥緊脊骨長節禪杖重重杵地。
伴隨靈力如潮而散,放在轅門兩邊充當的望闕的巨石,霎時發出一陣陣巨響。
不等覆蓋體表的碎石渣完全剝落,兩樽雄如鐵塔的山魑錘地而出,煙塵浩蕩之下,吼聲震天。
謝蓬帆瞳孔驟縮。
他身為水妖,不甚清楚陸生妖怪,巨石所化的山魑更是聞所未聞。
如今衝鋒的勢頭根本刹不住了,他也隻得硬著頭皮接敵,但剛抬起鋼釵刺中山魑,一陣低沉的悶響立即炸響在耳邊。
感受手掌傳來的劇烈酥麻,謝蓬帆深刻意識到這兩樽山魑通體石化,鋼釵根本無法將其破防。
果然。
鋼釵捅在山魑身上隻留有半點白痕,非但不能破防,反而還把鋼釵震得險些脫手。
可反觀山魑,按掌從腳下砂土硬生生抽出一條青黑石柱,然後揮如攻城撞車,徑直把躲閃不及的水妖碾為齏粉。
硬厴鱗片可防利器,但擋不住鈍擊。
凡是被山魑揮柱砸中的水妖,倒摔如飛,殷紅的鮮血混雜內髒碎塊瞬間從口腔狂嘔而出。
這下終於輪到謝蓬帆睚眥欲裂了。
但他卻沒有黃大仙那般的從容應對之計,隻得拎起鋼釵正麵迎擊,試圖強殺山魑。
謝蓬帆急忙調動靈力凝聚在鋼釵之上的倒刺,蹬地猛躍,徑直紮向山魑的脖頸。
哐當——
金石相擊,擦出一溜刺眼的火花,聽得眾人心尖陣陣發緊。
然而在滿懷期待之下,謝蓬帆驚恐的發現山魑根本不為所動,鋒利的鋼釵隻刺進兩寸,隨即再也無法深入半點了。
但對巨石所化的山魑而言,兩寸遠不足以紮透厚實的石質皮膚,無非是撓癢癢而已。
而且山魑的反應速度也很快,未等謝蓬帆再次出手,他跺地猛嗬之下,渾身護體青光驟亮如火。
鋼釵由此被擠出皮膚。
貫插在地發出嗡嗡的聲響。
山魑丟下石柱,騰出右手向自己的脖頸猛拍,一擊打中謝蓬帆,使之飛如斷線的風箏。
看到這裏。
黃大仙不由得撇嘴,孤織發展至今,還在遵守老一套的陳詞濫調,仍舊還在注重錘煉肉體。
前任水妖私軍統領何陽夏如此,現在謝蓬帆亦是如此,難道他們不知以武入道終究隻是小把戲?
若論證道長生,翻手為雲覆為雨的心學道法,才是上上之選。
“孤織正是在你們這樣的廢物操持之下,一步步淪落至此。”黃大仙斜眼瞥了瞥倒摔在地的謝蓬帆,滿臉不屑。
然後他揮手示意,命令身邊的嘍囉傾巢而出,準備一舉剿滅孤織私軍。
“叛徒何必饒舌!”謝蓬帆呸出一口血沫,怒不可遏,拍地翻身而起。
他踩翻鋼釵勾在手心,不管不顧的徑直衝向山魑,再次向剛才的脖頸傷口發動攻勢。
這股磅礴的戰意激發水妖鬥誌,迅速重整陣型,然後按照預定路線撲向黃大仙,劈裏啪啦的與魑魅魍魎殺得難舍難分。
山魑收到黃大仙的授意,絲毫不顧衝向營寨的水妖,有意針對謝蓬帆展開斬首行動。
他下意識的抬手護住刺向脖頸的中線,依舊按掌攔截謝蓬帆的攻勢,但未曾想,謝蓬帆身形軌跡陡變,目標並非脖頸。
下一瞬。
哢嚓巨響猝然而起。
隻見謝蓬帆攥緊鋼釵刺穿山魑的手掌,浩蕩的靈力恍如平地驚雷,猛然炸碎半截小臂。
一擊得手過後,他還不放過山魑,仗著快如閃電的身形速度,挪步繞在山魑右側。
他拎起鋼釵豎在山魑右肘之外,然後拚盡渾身力道,居然硬生生將其右肘向後掰出一個詭異的角度。
縱使山魑沒有痛感,神智也不高,但他深知自己一旦丟掉右手,戰力必定大打折扣。
那黃大仙還會留下殘廢嗎?
山魑惶恐之餘,更是對謝蓬帆怒目而視,他索性扔下石柱,側身猛然向地麵撲倒。
謝蓬帆當然知道對方試圖以重達萬鈞的體型碾碎自己,立即彈踢雙腿,連滾帶爬的往外逃竄。
但山魑體型太過龐大,突出其來的潑皮打法也讓謝蓬帆猝不及防,縱使謝蓬帆反應夠快,逃出從天而降的陰影。
可他仍舊被山魑抓住腳踝,然後又被拎如雞仔,狠狠摔打在地。
謝蓬帆被甩得頭暈腦漲,四周又無法借力,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局麵。
不過時,他漸漸失去反抗能力,四肢綿軟如同一灘麵條,身上的厴甲鱗片更是散落遍地。
山魑大仇得報,咧嘴怪笑,拎起謝蓬帆攥在左手,然後仰頸蓄滿力道,最終使出頭槌重重砸向他。
謝蓬帆心如死灰。
山魑鋥光發亮的禿頭也在他眼底越放越大。
這記頭槌讓他突然聯想起先前在姑蘇城看到的雜耍,正是猴子搬起石頭,一擊將山核桃砸得粉碎。
然而想象之中的劇痛並沒有降臨。
謝蓬帆反倒瞧見一支尖錐破甲箭奔如流星,輕麵易舉的洞穿山魑頭顱之後,磅礴的靈力又猛然炸開,轟得山魑上半身頓時碎為渣子。
伴隨土崩瓦解揚起的煙塵,他回頭果然望見辰天正在微微點頭,彤弓在他身邊更是震顫不止。
謝蓬帆來不及致意,掙開山魑的手心,起身大嗬:
“重振陣型!”
“回撤百步!”
話音剛落,魑魅魍魎還未搞清楚勢頭正猛的水妖為何回撤,還以為對方怯戰而逃,突然聽到一陣破空聲呼嘯而來。
抬頭望去。
令人呼吸驟停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漫天細密的箭雨從天而降,飛若蝗蟲,僅在短短半息,魑魅魍魎應聲栽倒大半,響起一片哀嚎。
黃大仙大驚失色,細瞧之下,發現這些箭矢非同尋常,居然乃是一根根冰錐。
射工!
孤織居然馴化射工了!
射工別名水狐,常常潛伏在岸邊向路人的影子噴濺毒沙,十有九死,所謂的含沙射影,正是由此而來。
但射工體型極小,歸根結底隻是一種朝生暮死的短命毒蟲,窮困潦倒的孤織又從何處搜斂靈氣資源,大批催化射工?
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