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影長老五世為人。
前前後後經曆七千多年的歲月，見慣日升日落，滄海桑田，自認為對世間俗物不屑一顧。
但聽到殷建業一番話，他不禁轉身死死盯住殷建業，心旌搖曳之餘，目光灼灼。
“永泰城果真有此奇物？”
“沒錯。”殷建業篤定道，“其名為丈菊，身姿挺拔，不僅樣貌非常奇特，而且習性也與尋常草木不同。”
“它的花盤跟隨太陽轉動，轉徙光影，一季可以結出百斤玉籽靈石，品質雖不高，但勝在數量龐大。”
五影長老眼神發緊。
不止是滄汐天下萬年以來，乾坤宇內都未曾出現可以結出靈石的草木，靈石向來隻有風水寶地的礦脈可以產出。
但現在，辰天所統領的永泰城打破鐵律，居然可以自產靈石。
這對天下風水格局而言，無論靈石品質如何，必然也是亙古未有的先例。
如果讓靈石也如同普通糧食那般，源源不斷的產出，五影長老簡單不敢想象滄汐將變成何等模樣。
豈非人人都可以修煉，踏上證道長生的征程？
五影長老心中懍然，瞬間愈發深刻的意識到殷建業剛才所說的世家望門與的永泰城的矛盾，果然不可調和。
若是底層百姓人人都可以修煉，掌握吐納之術，以殷氏為代表的世家望門還能鎮壓底層百姓，形成絕對統治嗎？
不用細想，五影長老也知天下必將陷入一片風雲動蕩，無數人將會揭竿而起。
一念匆匆閃過，五影長老覺得永泰城必須要被摧毀之餘，也認識到丈菊的奇效。
殷建業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殷氏祖墓被辰天搗成廢墟，長老閣賴以生存而奪舍的往生還魂大陣也被毀於一旦。
如果有無限生產靈石的丈菊，再造一座福地洞天的成本將大大縮減建設成本，根本不用五影長老借助殷氏威名，向滄汐天下萬裏敲詐勒索天材地寶了。
這座福地洞天若是經營的好，完全可以媲美殷氏祖墓，存續千萬之年也不成問題，界時長老閣的諸多先祖長輩，也可以盡情修煉，直至突破歸真境踏入長生之門。
“好，殷氏所掌握的七艘靈器大船，我代表長老閣，可以為你調動六艘。”五影長老重重點頭，儼然道，“永泰城不剿不行，如今局勢迫在眉睫，必須慎重。”
“長老高瞻遠矚，所言極是。”殷建業揖禮奉承。
他深知五影長老已經被丈菊打動心神，無論如何也要搶到手，現在不管提何種要求，長老閣都會同意。
但考慮到南疆局勢，殷建業還是進言道：“靈器大船可鎮海族難以上岸，依我之見，還是留守兩艘吧，免得顧此失彼。”
“不用了。”五影長老擺手，顯然因丈菊之事，現在對辰天的永泰城極為上心，“殷陸微身為殷氏族長，理當挑起大任，長老閣會將其調往南疆頂替靈器大船，鎮守海族。”
“這些你不必多慮，隻管專心收拾滄汐北域的爛攤子，一切還有長老閣為你撐腰。”
五影長老再次表明態度，覺得還不足安撫殷建業，旋即沉吟半晌，補充道：
“令妹的情況很樂觀，隱隱有突破歸真境的跡象，她必是滄汐殷氏的驕傲，乃至大千世界的傳奇。”
“等你誅滅辰天，鎮伏海族，整合萬裏滄汐天下，令妹差不多也可以出關與你共飲慶功酒了。”
然而殷建業並沒有激動，更沒心馳神往，而是旁敲側擊的沉聲道：“妙彤天賦異稟，我堅信她可以成為萬年心以來，第一個突破歸真境的少女。”
“但七八未見，不知她最近體態如何，吃穿用度可還如先前一樣簡樸？”
“長老享有天下至寶，底蘊非凡，豈有招待不全之理？”五影長老含糊其辭，緩緩開口，“老朽理解你身為長兄的心情，但不必關心這些細節，令妹一切安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殷建業不好再問，恭送五影長老走出院落。
遠望身影離開，他眼底閃過一絲精芒，讓人毛骨悚然。
一場秋雨一場寒。
原本整日嘶鳴的夏蟬，現在已經斷斷續續跌落林葉，引得螞蟻爬滿曠野。
但懾於恐怖的威壓，任由不遠處的碎肉殘渣發出腥臭，甚至蒼蠅都不敢撲翅。
伴隨盔甲卸裝，砸在地麵發出一聲巨響，樊長翔抱拳向辰天彙報：“啟稟神尊，末將斬敵而歸，大獲全勝。”
“周祐福死了？”
“正是。”樊長翔遞上文書，解釋道，“他修煉兵家禁術，操縱亡魂，最終被魑魅魍魎反噬，一命嗚呼。”
樊長翔沒說謊話，更沒有因私直接殺掉周祐福，因為他亮出盤龍宗的成名技之後，雪原犬戎經受不住刻在骨子的恐懼，紛紛逃回紙扇。
周祐福猝不及防，立即被反噬而死，七竅血流如注，饒是樊長翔有心想救，也來不及了。
“兵家禁術？”辰天接過文書，大致掃眼一看其上的內容，果然發現周祐福僅存的三百親衛已經悉數被殲。
這些都在他意料之內，但唯獨那柄沾有血水的紙扇，遠在他認知之外。
他指了指木椅示意樊長翔落座，再次問：“你確定沒看錯？盤龍宗的英靈與雪原犬戎的神魂，均是從小物件之上，具化而來？”
“千真萬確，永字營的一千步卒均可為末將作證。”
辰天微微頷首，翻轉紙扇瞧見一幅水墨畫，其上描繪的正是雁山古戰場廝殺。
不得不說，畫工很精細，初見便感覺到人族與妖族大戰的緊張氣氛，巨鼓擂動，戰旗獵獵。
“又一個墜入邪門歪道的宵小之輩。”辰天對周祐福的戰死並沒有太在意，反倒覺得兀圖從自水敗逃，讓追兵無法伏擊，委實有點可惜。
不過話說回來。
當初辰天決定饒他一命，也為的是他可以對外宣傳圭艮兵俑之威，逃了也正好。
“神尊。”
“有話直說。”
“盤龍宗弟子的英靈——”樊長翔再三措辭，訥訥道，“神尊可不可以想辦法讓其安息？”
按理說，人死之後的神魂應當融入天地乾坤，進入下一場輪回。
但現實總有例外，有些生前具有堅毅品質的能人誌士，死後往往神魂不散，依舊徘徊於身死之地，經久不散。
盤龍宗鎮守雁山上千年，期間與雪原妖族爆發無數場戰爭，日積月累之下，也存有無數英靈。
其實這部分凝而不散的神魂，有一個統稱，其名為鬼雄。
細分下來，崇尚戰鬥而不為分作歹的名為英靈，反之則是厲鬼，一體兩麵，互為攻伐。
如果不是周祐福修煉兵家禁術，英靈碰見厲鬼必會有一場激烈的惡戰，恍如生前。
這也是為何周祐福不敢同時具化盤龍英靈，還有犬戎厲鬼，不然雙方率先戰作一團，他早被反噬而死了。
至於樊長翔提出安息英靈，辰天也明白，這些盤龍宗弟子生前為保護人族而戰，死後應當長眠，不該再被世人叨擾了。
更何況，這些英靈還是被周祐福用以攻擊人族？
這無疑讓身盤龍宗少主的樊長翔，心寒不已，簡直為多年的邊寒苦寒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