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風感受到咽喉寒徹入骨的冷意，不敢不睜眼。
抬頭一望，隻見李承鋒長久未有表情的臉龐，僵硬如屍，眼瞼兩側的傷口還滲血，一滴接一滴。
再搭配他滿頭因獻祭陽壽的白發，其持劍之姿，有如鬼門大開而從中殺出來的白無常。
李承鋒的聲音很是嘶啞：“我說過，你走不掉了。”
“泉台鬼梟！名不虛傳！敢請大人放過我吧！”殷風連聲討饒。
“放過你？”李承鋒抬腳踩碎殷風的手臂，輾之如泥，“當初殷家為何沒放過我妻子，放過我滿門老小？”
“呃啊啊啊！”
殷風盡管四肢被廢，但觸感還在，他聽著自己身上傳來的陣陣裂骨之聲，哀嚎連連。
“大人……嘶……此事我確實不知情！”
“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
“奪妻之恨，滅門之仇，你大可找當事人啊！”殷風五官扭曲，開口之時，痛徹心扉的折磨已經讓他咬破嘴唇。
猩紅的鮮血混合口水，鋪陳頸下，恍如一條蛞蝓。
“嗬嗬。”李承鋒用劍拍了拍殷風的臉頰，使之正視自己，“殷氏奪我全部，我自當悉數奉還，殷氏不滅，長劍依舊在。”
殷風懍然，趕緊破口大罵：
“喪盡天良的混賬！居然敢招惹鬼梟大人！簡直找死！”
“我願脫離殷氏，棄暗投明，為永泰城赴湯蹈火！殺盡殷氏不義人！”
“是嗎？”李承鋒身形有些搖晃，獻祭陽壽的後作用逐漸顯現，便他手中的長劍還是紋絲不動，依舊抵在殷風的咽喉。
“神尊大人有我這一柄利劍就夠了，何足再招你呢？”
“你心浮氣躁，做事也不夠仔細，焉能做好一柄無鞘的利劍與匕首呢？”
李承鋒這話沒錯。
千機閣乃是永泰城的軍機重地，防衛森嚴，怎麼可能無故起火？
隻要稍微有點腦子，也能想明白其中必有蹊蹺，冒充城防水司實在太蠢了。
更何況。
破土七郎也不是擺設，稍稍有點靈力波動，也能察知源頭。
再加上北草溪商隊的情報能力十分不俗，早早注意到不同尋常的路人，所以在殷風陪同殷建業搭上馬車。
當夜三更，彙報文書已經擺在泉台的書案之上了，特意交待關注此行四人。
不過。
那時還沒有查清殷風的來曆。
結果殷風為求一條生路，什麼話都往外說，甚至沒用李承鋒逼迫，他居然就表明身份，乃是北域殷氏的知事堂。
那這種欺軟怕硬的廢物，即使要收，又有什麼用呢？
李承鋒嗤之以鼻，徹底踩碎殷風的四肢百骸之後，一腳又踏在他胸膛：
“時間差不多了。”
“上路吧。”
殷風大驚，忽然意識到李承鋒與自己廢話頗多，並不是因為喜歡淩虐對手，而是借自己挑釁殷家！
因為凡是殷家高層，身死之前，均會有一縷神魂傳回供奉在祠堂的神牌，其中的記憶，就包括凶手的麵像！
李承鋒不等殷風還要罵出口，一劍封喉，這具千瘡百孔的軀體，也隨之失去活力。
“蘭芝……”李承鋒抬頭望向青天，生生將這兩個字念出柔情，緩緩道，“我又為你報仇了。”
一行血淚從他眼角滑落，朱紅如砂，伴隨無盡的哀思隨風飄蕩。
此時。
李承鋒已是強弩之末，心弦一旦鬆弛，立即倚樹癱坐在地，久不複起。
聞到濃烈血氣的妖獸興奮異常，吼得地動山搖，稍過半晌，林間窸窸窣窣的鑽出一隻花豹。
其體型大過耕牛。
首尾至少有十丈之長。
但這還不算完，一群豺狼再次出現，再等片刻，凡是食肉四足猛物，全部聚集在李承鋒身邊。
它們距離李承鋒百丈，聲聲嘶吼，但懾於場中尚未消散的殺氣，隻得沉肩咆哮，誰也不敢上前邁出半步。
“好啊，打架居然跑到我天柱峰了，不怕死？”一陣清脆的聲音從百獸之中響起。
饒是修煉千年的斑斕虎妖，也不得不讓出道路，退之如避火。
李承鋒的意識有些模糊，抬眼透過血紅眼簾，也隻看到一抹靚麗的輪廓，大抵認出其人是個女人。
“梵天麟？”
“原來你與殷氏沒有關係。”
“喲，世人還認識我？”梵天麟怔了怔，又疑惑道，“哪個殷氏？殷天齊還活著嗎？”
其實李承鋒追擊殷風之時，大致感覺其與梵天麟有合作，不然也不會逃向天柱峰，做出有接應的樣子。
但現在百般淩虐之後，梵天麟才到場，那她顯然與殷氏沒有關聯，一切都是殷風有意誤導。
李承鋒體力已經到達消耗極限了，有口難言，眼皮更是沉如鉛錠。
梵天麟踮腳繞開地上的血跡，上下打量一番李承鋒，登時有些啞然。
這人很奇怪啊。
丹田氣海已經被擊毀，無法滋生靈力，居然還有能力殺掉靈台境八重天的高手？
而且。
他點燃神魂，至少獻祭三十年陽壽，就不怕身死道消，萬世不得輪回？
“哈哈，我剛才居然說錯了。”梵天麟拍了一巴掌正趴在地上舔血的花豹，走向李承鋒，“你根本不怕死。”
可李承鋒根本不能回答，但她還是發現寶藏一般，湊向李承鋒，自顧自道：
“敗灰心法？”
“離析折骨手？”
“枯榮腿？”
“哇，你很不簡單呐，簡直就像一柄無鞘的利劍！”梵天麟在天柱峰待久了，憋悶的厲害，今天正想找找丟失的長頸山鹿。
結果剛下山，竟碰上如此有意思的事情，一名沒有靈力的殺手。
“誒小哥，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讓我抽剝神魂，做我的劍靈吧！”梵天麟很激動。
她感覺李承鋒既然可以將敗灰劍法反練成心法，又大有成就，若是成為劍靈，絕對可以大殺四方。
李承鋒怎麼也沒想到，如此清秀乖巧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梵天麟，而且張口就要抽剝自己的神魂。
“不行……”
“誒為什麼？你都要死了呀！”
“大恩大仇未報，既便肉身死亡，我也要將神魂依附在傀儡之上……”李顧鋒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口齒極其清晰，態度也非常堅決。
梵天麟愣了愣，旋即撫掌而笑：“哇！你有情有意！我更想讓你做我的劍靈了，這樣吧，你有什麼大恩大仇？我幫你報了！”
“誒你先別說話！讓我猜猜！”梵天麟興致大起，渡出一縷靈力護住李承鋒的心脈，保其不死，然後搖頭晃腦道：
“大仇不難猜，肯定是那什麼殷氏！”
“至於大恩……”
“是不是傳授你敗灰劍法的人？肯定是了！有了這個劍法你才能越級殺人！你肯定很感激他！”
李承峰蹙眉。
久久之後，他緩緩點頭表示認同。
“行了！這些都是小事，我幫你完成吧！”梵天麟抽出長劍，彈出一陣清泠泠的劍鳴，“快做我的劍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