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
共工看著這前方,一片漆黑的地方,忽然開口說道。
齊天淡淡的聽著,沒有開口說話。
是啊,滄海桑田,現在回首,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無論是什麼,都已經看不真切了。
時過境遷,物非人也非。
“你老了。”
齊天轉過頭,看著共工,微微的勾起嘴角笑著說道。
可是齊天眸中,卻滿目的蕭條。
不曾想,曾經一起意氣風發,如今,他竟然老了。
“老了……”
共工聞言,喃喃的說了一聲,隨後,便是爽朗的一聲笑:
“老便老了!這世間,何物得永存?”
齊天聞言,微微低了低頭,沉默了片刻,才又重新抬起頭來。
眸中,不再是原本的蕭索,轉而替代的,是一片清明。
“醜了。”
齊天嬉笑道。
“如何?醜了老了,你便會走?”
共工抬眼,看著齊天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
齊天顯然是沒有料到共工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頓了一頓,才搖了搖頭。
他怎會是那般人?
見齊天搖頭,共工忍不住開口大笑起來,大有聲遏行雲,氣吞萬裏之勢。
齊天微微的不解,這貨傻笑個什麼勁兒?
“既然你不會走,那我又何必難過?”
齊天聞言,輕輕的愣在了那裏。
他沒有想到,共工竟會說出這等話。
要知道,曾經的時候,不可一世的共工,當真是同自己一樣,睥睨天下,傲視群雄。
不曾想,事隔經年,共工說話的語氣,竟然也變了。
變得溫潤了,話語之中,包含著一股濃濃的,曆經了滄海桑田的溫和。
“也是。”
齊天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回應道。
共工見狀,又朗聲大笑起來,隨後,便伸手攬過了齊天,將手搭在他肩膀上,抬頭悶聲喝起了酒。
“六耳呢?”
二人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沉默了一會兒,齊天忽然抬頭,看向了共工,開口問道。
“什麼?”
許是喝酒喝得正起興,共工有些茫然的看著齊天開口問道。
“那隻小猴子。”
齊天淡淡的開口說道。
共工聞言,皺了皺眉。
小猴子?什麼小猴子?
“你莫不是醉了?”
見到共工這個樣子,齊天不禁抬手,拿下了共工手中的酒壺。
這貨,曾經的時候,每次都不知分寸的要同自己比酒,結果,每次都沒有意外的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在他的花果山賴上好幾天才走。
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齊天便將他封印了起來,說是封印,不過是換了一個方法,去保證他的性命。
每一年的那天,他都會從花果山上離開,到達昆侖之巔的正上方,隔著厚厚的雲彩,向下看著。
曆經百年千年,他都沒有放棄。
直到……他遇到了金蟬子。
被壓在五行山下的那五百年中,他才明白了,原來拘束,是那麼的難以忍受。
那五百年中,他真的有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當初,若是不將共工封印,那共工必然難逃一死,所以為了他的性命,他便沒有考慮共工的感受,隻是一味地,將他封印了起來。
可是,曆久了這件事情之後,他才開始覺得,原來自己的選擇,是多麼的自私。
隻是為了將共工的性命保住,便讓他一個人,待在那種見不到任何人的地方,無論如何,都無法踏步出去,這……是多麼的過分。
被拘束了的生命,何異於死去?
“別喝了。”
齊天拿過酒壺,淡淡的開口說道。
共工沒有反抗,有些眼色朦朧的看著齊天,盯了半天,才有些不支的一頭靠在了齊天肩頭。
齊天:“……”
他就知道,這貨的酒量沒好到哪兒去。
況且……
齊天看了看手中的酒壇,這陳酒的味道,他一聞,便知道,定不是低於千年的老酒,想來這勁頭,低不到哪兒去。
許是對酒類天生無感,齊天總對醉,沒有什麼定義。
“大聖……”
一聲悠悠淺淺的聲音,忽然闖入了齊天耳中。
聽聞那聲音,齊天猛地收縮了一下瞳孔。
這人……
齊天有些不可思議的回過頭去,入眼的,便是六耳有些微微孱弱的身軀。
他瘦了。
這是齊天見到六耳的第一個想法。
隨後,齊天便漸漸的站起身來。
他囁嚅了一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六耳如今這樣的地步,多多少少,都有他的責任。
齊天微微閉了閉雙眸,有些微微的澀痛。
“大聖,多日未見。”
六耳微微一笑,隨後看著齊天開口說道。
“瘦了。”
齊天啟口,淡淡的道。
六耳聞言,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頰,微微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
“還好。”
六耳清淡的聲音,傳入了齊天耳中。
齊天抿了抿唇角,隨後,看向六耳,道:
“為何呢?”
六耳聞言,輕輕的愣了一下,隨後,便看向了齊天。
“應該的。”
六耳淡淡的回答道。
“你可知……”
齊天倏地開口,卻又頓住了。
“是六耳自願的。”
六耳笑著看著齊天,開口道:
“六耳虧欠鳴若的,此行,也算是補償了。”
齊天微微顰了顰眉,隨後,又點了點頭。
“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齊天淡淡的問道。
六耳聞言,微微頓了頓,隨後,搖了搖頭。
“無論什麼,都已成定局了,大聖。”
六耳最後那句齊天,帶著一些沉沉的無力感,讓齊天,不知該說些什麼。
果真,麵對這些的時候,他終究是不能狠下心,去放任不管。
“本尊帶你走吧。”
齊天看向六耳,淡淡的開口說道:“不然,你想要同共工一般,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過完餘生嗎?”
六耳聞言,皺了皺眉,有些淡淡的哀傷,瞬間浮現到了他的麵龐上。
“大聖啊。”
六耳像是發出了一聲歎息一般,重重的叫了一聲,隨後,他有些淡淡的憂傷的開口道:
“此處,自有此處的好處。”
說道這裏,六耳寬慰性的笑了笑,隨後,便微微的低下頭。
“六耳過的很好,大聖盡管放心。”
六耳輕聲開口說道,齊天聞言,顰了顰眉,站在那裏,沒有開口說話。
他狠不下心,真的不去管六耳。
“大聖,這便是規則啊。”
不知怎的,六耳忽然開口說了這話。
齊天聞言,猛的抬起了頭。
規則?
現在,就連六耳,都被這規則所圈進了嗎?
齊天微微皺了皺眉,卻不知說些什麼。
現在,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有用的方法了。
他該如何呢?
若是放在此前,他定是不會理會這些所謂的規則,所謂的要遵守什麼。
可是現在,他卻不知,他能夠做什麼。
他早已不是當初,傲世天下的齊天了。
齊天微微低了低頭,沉默著,不知該如何說話。
“大聖快些離去吧。”
六耳淡淡的開口道:“六耳在這裏……過的很好。”
齊天聞言,皺了皺眉。
“大聖莫要擔心,萬事……都有因果。”
齊天有些忍不住的撇了撇嘴,這話,說的真是同如來如出一轍。
想到如來,齊天頓了一下。
隨後,便抬頭看向了齊天,開口道:“如來呢?”
聽聞如來的名字,六耳明顯的一頓,隨後,便愣在了那裏。
“大聖……何出此言。”
六耳輕聲開口問道。
“他怎麼辦。”
齊天淡淡的開口問道。
六耳皺了皺眉,隨後,看著齊天,微微笑了笑:
“大聖不必擔心。”
六耳轉過了身子,看向了側麵,望著虛空,停頓了一下,才道:“主人他……已經沒什麼了。”
齊天皺了皺眉,他忽然有種不好的直覺。
“如來為何一直昏睡?”
齊天看著六耳,開口問道。
雖然他知道,六耳定是不會傷害如來,但是他卻還是想要知道,為何如來,會一直都沉睡不醒。
“過段時間就好了。”
六耳淡淡的開口說道。
齊天聞言皺了皺眉,卻終是沒有再問下去。
“大聖……好好生活。”
六耳淡淡的開口道:“六耳在這裏,很是開心,同在外麵比起來,六耳少了很多的為難。”
齊天聞言,抬起頭,對上了六耳的眸子。
很是開心嗎?
少了很多的為難嗎?
不知怎的,齊天忽然就想到了共工。
六耳現在的狀態,同當初的共工,很是相似的吧。
齊天微微握緊了拳頭。
當初,共工寧可一死,都不要被封印,就是為了所謂的自由,排斥所謂的拘束。
現在,六耳想要在這兒,不想要出去,就是為了所謂的快樂,而非那些個為難。
當初,他一意孤行,將共工封印起來,若是現在,再將六耳帶出去,豈不是犯了同當初,一樣的錯誤嗎?
“你當真是不想出去?”
齊天看著六耳,淡淡的開口問道。
六耳聞言,抬起頭,對上了齊天的眸子,隨後,有些堅定的點了點頭。
“大聖……保重。”
齊天雙眸,有些微微的黯了黯,隨後,他又看向了共工,頓了頓,才道六耳道:
“你們……很是相似。”
隨後,便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六耳看著齊天消失,隨後,又看向了共工。
這句話,共工這老頭兒,之前也同自己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