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講談社
原以為隻需要耗費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安頓下來,不曾想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李果毅索性讓人送來了酒菜,在院子裏的磨盤上與一群秀才吃喝起來,而秀才們也願意結交魏國公的這位義子。
天大黑的時候,李果毅才是回了國公府,卻見叔父李四九在自己的房間裏焦躁不安,李四九見侄兒一身酒氣,罵咧咧說道:“一回昆明就去喝酒了,你知不知道你義父等了你很久呀,哎喲,你現在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義父等我?叔,我這剛回來呀,這是有什麼急事?”一聽這話,李果毅的酒醒了大半,問道。
李四九罵咧咧說道:“還不是王谘翼那個混賬王八蛋,自從到了昆明,就沒有停歇過,原本你義父就是讓他來撐撐場麵的,沒有想到這混賬把自己當真了,真的一門心思的搞起鄉試的事,這還不算,這段時間瞿式耜也覺得自己行了,竟然派了幾個練嘴的貨色,想要在鄉試閱卷上做文章,狗東西,這是擺明了還是按照科舉的那一套來,你義父想提拔幾個能任事,做實務的都不行。”
李果毅嗬嗬一笑:“原來是這種事。”
李四九見侄子不上心的模樣,說道:“果毅,你可別翹尾巴,雖說你在楚雄幹了一番好作為,可你別忘了,是誰給你這個機會的!”
李果毅擺擺手:“叔,你說什麼的,這不是翹尾巴,而是侄兒心裏有法子呀。”
第二日,李果毅到了飯堂,見趙銘道與夫人已經坐定,忙見禮,趙銘道說道:“昨晚等了你一會,聽說你安頓了幾個貧寒學子,回來晚了,也就歇息了。”
李果毅連忙說:“是,都是楚雄來的,其中一個在清算士紳的事裏也幫了孩兒不少忙,孩兒想要幫襯一把。”
趙銘道微微點頭,說道:“坐下吃飯吧。”
一家人吃著飯,就見外麵有人來,是巡撫楊畏知身邊的書辦,在趙銘道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趙銘道臉色立刻變了,把手裏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眾人都不敢吃了,書辦連忙退下了,李四九問道:“是不是那群練嘴的又整出什麼新招了?”
趙銘道冷冷說道:“王谘翼這混賬竟然辦了一個書局!”
“這有啥?”李四九不解問道。李果毅略微一想,明白過來,說道:“叔,這你就不懂了吧,辦書局就要印書,可他王谘翼有什麼需要印的呢,估摸這廝是打著鄉試考卷的主意,等鄉試結果出來,不僅公布中舉的學子,還要把他們的卷子一並印刷公開吧。”
李四九一聽這話:“夠陰的呀!這樣咱們若是安插一部分人進去,可不是要讓他打臉嗎?”
趙銘道冷著臉,說道:“你們說,是不是我對士紳的態度太軟了,當初一並清算要他們性命就是了,不然哪裏給他們這樣的機會,攪擾我的基業。”
李果毅笑著說:“義父,當著孩子的麵,別喊打喊殺的吧。”
趙銘道眯眼看著他:“果毅在楚雄幹了那麼一番事業,還能說自己的是孩子嗎?”
李果毅指了指國公夫人的方向說道:“孩兒都娶親了,自然不是孩子了,可母親肚子裏的小世子可是咱們魏國公府的指望呀。”
“你呀,就討你幹娘歡心吧。”趙銘道淡淡說道,剛剛拿起筷子,李果毅卻是說道:“義父,孩兒其實對這件事有點小計策。”
“但說無妨。”趙銘道直接吩咐道。
李果毅輕咳一聲,說道:“那孩兒說句話,您可別不高興。”趙銘道示意他繼續,但李果毅一句話,趙銘道臉色立刻變了,李四九也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李果毅如此說:“孩兒這半年多在楚雄做事,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士紳和讀書人,並不可以看做一樣的。”
眼見趙銘道神態不善,李果毅連忙補充說道:“義父,這士紳都是讀書人,可讀書人未必都是士紳呀,王谘翼的所作所為,也就得士紳的心,未必得讀書人的心,而且您如果借著鄉試提拔些能用的,也未必隻提拔那些鬥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讀書人之中未必不能有合用的呀。”
趙銘道聽了這話,嗬嗬一笑,筷子指著李果毅說道:“聽聽,都聽聽,這臭小子出去做事,到底是長進了,說話還挺有哲理和辯證關係的,嘖嘖,長進了,是真的長進咯。”
“你也別誇他,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我瞧著這張破嘴是越來越沒把門的了,什麼話都敢在你麵前說。”見趙銘道誇讚李果毅,李四九連忙說反話。
趙銘道說:“是不是破嘴,得看他說出什麼門道來,來來來,果毅,你跟我說說你的道理。”
李果毅連忙說道:“義父,就以昨日孩兒安置在天井胡同那群秀才來說吧,他們都是貧寒出身,家裏的情況好的就是個有二百畝田的小地主,差的頂多算是個富裕農戶,要說吃不起飯是假的,可若說念書,可真是有些念不起呀。
而這些人呢,平日了為了維持生計,就不能隻呆在家裏苦讀,或做私塾,做出門賺錢,與人打交道多了,這樣的人也就不迂腐,有的人甚至直接在衙門裏當胥吏,或者給人做幕僚,這種人若是考了舉人當了官,那是直接就能上任的,至少是個經世致用的人才呀。”
趙銘道等人都是點頭,覺得李果毅說的非常有道理,他們多少也是清楚的,讀書可不是什麼低成本的行當,筆墨紙硯這些消耗品不說,就是讀的書那就是高價之物,很多人隻能抄書來讀,更不要說想要考取舉人還要靠名聲,那就要外出交遊,比文章攢才名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江南士林甲天下了,越有錢越容易考中功名。
李四九問道:“果毅的意思是,揀選其中能用的貧寒學子,資助他們考取舉人?”
李果毅一拍手:“孩兒就是這個意思,義父您想,這些人接受了您的資助,考取了舉人,無論是王谘翼怎麼說,您都對他們是有恩情的吧,而這些人本身就寒窗苦讀多年,寫的文章再怎麼差,也比那些二把刀要強的多吧,到時候被王谘翼等刊印出去又如何,他若是敢說這些人文章不好,咱們就反告他瞧不起貧寒學子,對著罵起來,他能擋得住幾張嘴呢?”
趙銘道微微點頭,腦袋裏卻是想起了自己上學時,特別是在高三時的生活,又想起當年被衡水中學支配的恐懼,趙銘道一拍腦袋,說道:“憑什麼,我給了錢,他們憑什麼文章寫不好呀,不行,必須把文章寫好才行,就算隻靠自己,也得能考上舉人才行!”
李果毅撓撓頭:“義父,這個.......這個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吧。”
趙銘道說:“不難,我當年上高中.......算了,不說了,說了你們也不懂,不過這件事要立刻去做,咱們不是有了培養軍官的講武堂了嗎,這武有講武堂,文有講談社,再弄個講談社出來,花錢培養這些貧寒學子,填鴨式教學,也得把他們填成真正的舉人,至少這一遭鄉試,老子要把王谘翼這群練嘴的殺的雞犬不留!”
“你瞧你,又說打打殺殺的事,文章千古事,怎麼又是血雨腥風的呢。”文鳶嗔怒說道,但見趙銘道有了計劃,心裏也是歡喜的。
趙銘道拍了拍自己的嘴,說道:“娘的,還說果毅的嘴巴管不住,真正管不住的是我這張臭嘴呀,該打該打。”
李四九叔侄都是哈哈大笑,趙銘道對李果毅說道:“果毅,你先別去講武堂報道了,先去做一下調研工作。”
李果毅問:“義父,什麼叫調研?”
趙銘道說:“調研就是調查研究呀,你昨天不是安置了幾個貧寒秀才嗎,你就去找他們,跟他們這麼說.......。”
二人嘀嘀咕咕的交流了許久,李果毅眼睛直放光,說道:“義父,這還調研什麼,有這等好事,他們還不是.......。”
“要實事求是,別自以為是。”趙銘道堅持說道。
李四九也是說:“你義父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孫猴子再聰明,還能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