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殺雞儆猴
而郝東城是與所有的士紳一起入住的，王谘任把行禮放在房間裏，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哎呦，王七老爺，您又來了，小的給您送熱茶來了。”王谘任回頭看到一個披掛著毛巾，提著水壺的小二，感慨說道：“我說這裏怎麼那麼熟悉，原來在這裏住過呀。”
這話正被王谘翼聽到，問：“你在這裏住過麼？”
王谘任說道：“大哥你糊塗了，沙定洲圍城的時候，咱們一家不是托庇於府城馮家麼，可是馮家地方小，住不開那麼多人，我們這一支就近住在客棧裏，就是這間客棧呀，隻不過怎麼換名字了？”
“我們客棧的東家原本是馮四海，可是他獲罪被殺了，現在東家換了，名字自然也換了。”小二笑嘻嘻的說道。
而王谘任沒心情和他說話，一句話趕走了，打開二樓客房的窗子，指著遠處的一片綠油油的竹林說道：“大哥你看，那不就是馮家的後院麼，那片林子名為綠野，後麵的有一處綠野閣樓，被竹子擋住了，當初你在馮家住時，不就是在那裏讀書麼？”
看到這綠野竹林，王谘翼倒是完全想起來了，而麵前隻與客棧隔著一條街道的確實是夫人的娘家，而從這條街道轉進巷子就是馮家的大門，可為何安排自己在這裏住呢，王谘翼可不認為這隻是巧合。
“哎呀，著道了，郝東城，你給我出來，為何坑害我們！”一個士紳忽然叫嚷著衝上樓，把衣服換了一半的郝東城從一個房間拽出來，郝東城完全不解：“徐兄，我做了什麼呀，你怎麼這般無禮？”
“那些兵丁是你帶來捉我們的吧？”徐姓士紳高聲問道。郝東城卻是一臉懵逼：“什麼兵丁，我一個小小的幕僚，調遣來什麼兵丁？”
王谘翼上前，從那人手裏把郝東城奪過來，說道：“你這是做什麼，東城兄若是要害咱們，直接在城門就抓人了，何須在這裏，還給你安排了房間和熱水，這是要抓你的樣子麼？”
“王老爺，你可看看外麵全是衛所的兵！”那士紳說道。
王谘翼走到窗台邊，看到外麵路上確實走過一隊七八十人的兵丁，手持長矛和三眼銃，頭上裹著紅布，是現如今雲南衛所軍戶的打扮，那是錯不了的。
郝東城說：“這不是我的差遣，我手下隻有十個軍戶差遣，負責這一帶的治安，哪裏有那麼多人？”忽然，郝東城想起一件事，說道：“我明白了，這是白日間路大人審馮家之罪，馮家頑抗，不僅馮靖宇不去府衙配合，派去的人還百般抵賴，麵對鐵證都是強詞奪理，這可能是上門問罪的，王兄，這可不是針對你們的，與我無關呀。”
“下馬威！”王谘翼也看到軍戶分別進了兩頭的巷子，去堵馮家的大門和後門，根本沒有圍住客棧的意思，而很快也響起了敲打大門的聲音。王谘翼立刻明白，這一次魏國公在楚雄辦的事要軟硬兼施，對馮靖宇是要玩硬的了，那麼明日輪到自己，很大可能是軟的，王谘翼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把握，王谘翼卻想看看，魏國公能玩多硬！
披上衣服，王谘翼說道：“走，東城兄，咱們去看看。”
“這沒必要吧。”郝東城說道，又低聲對王谘翼說：“王兄，別惹了是非，你這頭，路大人和李將軍可都看好呢。”
王谘翼嗬嗬一笑：“聽說楚雄改了規矩，連審案子都能在牌樓下審，讓老百姓看，怎麼，我王谘翼就不能看看熱鬧麼？”
等到一群士紳到了馮家大門的時候，這裏已經圍了幾百人，他們好不容易擠進去，卻看到已經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撞門了，大門哪裏禁得起七八壯漢抬著大青石撞呢，很快就是裂開了口子，裏麵傳來了哭喊聲，忽然一個王谘翼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們是什麼人，膽敢衝撞我們馮家，我馮靖宇是可是崇禎朝十二年的進士！”
為首的軍官說道：“馮靖宇，不妨告訴你，你的功名已經被開革了，你不是進士了，就是個有罪的老百姓！”
撞擊還在繼續，馮靖宇卻是高呼：“你算個什麼，就算巡撫大人都無資格開革我的功名！”
軍官笑哈哈的說道：“那是自然，你他媽把門打開，老子專門和你聊聊你功名的事兒，哈哈，首輔瞿大人和我們家魏國公是什麼關係，你橫行不法，為禍鄉裏，如今國法懲戒還敢狡辯藏匿，你是犯罪犯到家了，別說功名了，命未必都能保住！”
說著，朱紅色的大門被撞開，幾十個虎背熊腰的軍戶衝了進來，對著要反抗的家仆和男丁就是一陣棍棒加皮鞭，馮靖宇這所謂的進士吃的最多，鞭子直接照著臉山抽打，不多時就把馮家的反抗給驅散了，一群人或跪或躺，無人再有站立，個個縮著腦袋，看著軍戶在家裏大肆搜檢查抄。
“誰是馮靖宇？”軍官高聲問道。
馮靖宇捂著臉說道：“賊賤種，老夫就是馮靖宇，你大可來殺！老夫是有功名的，他魏國公也無權開革，老夫要上奏天子，上報朝廷！”
軍官又是抽了幾鞭子，高聲說道：“老子問你，你家從你爺爺起來，萬曆朝到現在，積欠的朝廷錢糧達到了六千四百兩銀子和一萬七千多石糧食，這都是府衙的錢糧冊子有據可查的，你認是不認？”
馮靖宇咬牙說道：“放屁，老夫與家父有功名在身，朝廷有優免，哪裏有那麼多的欠稅？”
“嘿，他媽的，朝廷優免你家七千多畝田地了，你家有那麼多進士麼？混戰王八蛋，還不承認！”軍官當著所有人麵前，又抽了幾鞭子。
門外的徐姓士紳高呼：“你個丘八，也敢打朝廷的進士公？”
軍官昂起頭，回身卻看到黑壓壓的人群，把腳踩著馮靖宇的腦袋上，高聲說道：“都聽著，院子裏有罪的聽著，院子外看熱鬧的也聽著，有功名的聽著，沒有的也聽著！桂林的萬歲爺下了聖旨，讓我們國公爺清理雲南曆年積欠的錢糧、整頓吏治和士紳不法之事，萬歲爺聖旨裏說了，但凡拒不繳納完稅的，一律革除功名，所以，這馮靖宇已經不是什麼進士了，他別說補繳了，甚至連認都是不認，這是多可惡呀！”
“聖旨，我們怎麼沒有見到！”有人問到。
“蠢蛋，聖旨是給我們魏國公的，和你們這群渣渣有什麼關係，沒關係，雲南的士紳挨個查，挨個清，輪到誰，自然會宣旨給誰聽的。”軍官衝著門外喊了一句，然後一揮手說道：“來人呐，把馮靖宇家這些罪人、惡奴全都押起來，全家封了，明日府衙派人來清點財產，充公！對了，先把馮家的賬本什麼的封存了，若是沒有，那隻能是楚雄戶房說多少，就算多少了。”
士兵們如狼似虎的衝進了，把馮家上上下下的抓了個幹幹淨淨，出了門，軍官還喊道：“諸位鄉親父老，馮靖宇橫行楚雄多年，大家受過他欺壓盤剝的，都府衙舉報作證，這一次，朝廷萬萬不會放過他的。”
“打死他，打死他！馮靖宇這個王八蛋！”一群老百姓也不顧天色已經晚了，跟著去了府衙，馮靖宇被押出院子，看到人群裏的王谘翼，高呼：“妹夫，救我，救我呀。”
“我救你，誰來救救我呢？”王谘翼心中茫然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