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誰會弄假成真呢
對於趙銘道這個天才的構思,李成棟隻有驚為天人,他沒想到為了達成休戰罷兵的目的,趙銘道是什麼事都敢做,假投降也就罷了,還是雙方都假投降,各自拿著對手的投降書糊弄各自的朝廷,這可是讓人難以捉摸了。
但李成棟細細一想,似乎這個法子確實是個非常完美的法子,隻要有‘勸降趙銘道’這個由頭,自己幹些什麼出格的事兒,佟養甲和清廷都不會說出什麼來,譬如贖買俘虜這種事,在沒這一招之前,他很擔心被人安插上‘通南朝’的帽子,可有了‘勸降趙銘道’這個理由,完全就可以說這是趙銘道釋放的誠意和表達對大清的‘忠心’,實在是太合算不過了。
而在趙銘道這邊同樣如此,梧州一戰結束,把兩廣清軍之中最精銳的廣東提標給滅了大半,無論體係內部還是桂林朝堂,亦或者廣東民團、林同文之流,都會強烈要求趙銘道繼續前進,光複廣東全省。
在魏國公體係內部看來,廣東一省富庶,不亞於滇桂兩省,若得進取,實力更是大增,而在朝堂那些沒見識,卻聲音很大的紙上談兵之徒來說,更是要高歌猛進的時候,而趙銘道就可以用‘正在勸李成棟投降’為理由把所有人的念頭壓下去,畢竟這是比之進軍更為正確的法子,軍隊可以兵不血刃,而瞿式耜之流或許還奢望著收服一個李成棟,用來平衡趙銘道呢。
李成棟思來想去,重重點頭:“此計不錯,可以一試。”
趙銘道嗬嗬一笑,知道這法子的妙處是李成棟這等梟雄也是拒絕不了的,於是把麵前的筆墨紙硯往李成棟麵前一推,李成棟親筆寫了一份投降書,也是沒有落款,條件也是足夠驚世駭俗——廣東廣西兩省之地,封一字王........,獅子大張口與趙銘道是一般無二,但到了最後,明裏暗裏也是一個意思——條件不是不能談。
既然能談,就得有來有往,就得消耗時間,而趙銘道和李成棟二人都需要時間,趙銘道需要在治下建立一套高效的統治秩序和編練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而李成棟則更是需要時間重新建立廣東提標,擁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在寫完之後,李成棟把信遞給趙銘道,趙銘道看了一遍,放在桌前,用茶杯壓住,讓上麵的墨點陰幹,李成棟問道:“這法子是個好法子,但唯獨有個漏洞,正如你我剛才的休戰條款一樣。”
“哦,請說。”趙銘道倒是不介懷李成棟提意見,笑著示意。
李成棟說道:“時限!說白了,你我都是想拖延時間,但問題是,你我的實力對比並不那麼平衡,如果我是你,三個月頂多半年就可以獲得橫掃廣東的力量的,而我卻需要的不隻這些時間,我怎麼能確定在未來多長時間內,你我是休戰的,又在什麼時候戰事再起呢?”
“你想讓我給這份休戰合約加一個時限?”趙銘道笑著問,繼而認真的說道:“這我不會答應,首先,加一個時限沒有意義,我說休戰一年兩年,你會相信嗎,你不會的,你會時時刻刻注意著廣西和粵西的情況,隨時處於備戰狀態。
其次我覺得你不用擔心,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無所事事,也不會找你李成棟的麻煩,你看這些.........。”
趙銘道把從親兵手裏拿來一份塘報,放在了李成棟的麵前,上麵的落款和一些名字稱謂、圖章進行了部分的塗改,顯然是趙銘道親手所為,但卻是真正的原件,是某位四川的明軍將領發給趙銘道的,詳細講述了如今四川的情形。
在豪格兵敗川南之後,清軍大踏步的從四川後撤,趙銘道與王應雄曾率軍光複重慶,但清軍主力已經後撤,就像是當初博洛後撤時,隻留下少量漢軍旗和督撫大臣帶領綠營兵建立統治,隻不過四川與廣東不一樣,四川打了這些年仗,成都和川北人口損失很大,清廷的留守的巡撫和提督根本擋不住北上占領地盤的明軍,繼續後撤,隻守保寧一府,隻不過四川總督、巡撫一大堆,軍閥林立,非但不能收複巴蜀,反而軍閥之間內鬥不休。
李成棟看了這些,算是明白了,如果趙銘道真的有兵力和資源繼續擴張的話,整合與光複四川更為簡單,也更為有利,要知道,四川與陝西之間交通並不便利,而與湖廣清軍主力之間還隔著大量的順軍勢力,吃下了四川不會增加任何一點壓力,而廣東就不同了,趙銘道就算吞下的廣東,就要麵臨湖廣、江西和福建三個方向的夾擊,那是要拚上老本才能守衛的。
趙銘道烹著茶,說道:“其實你真的不用過於擔心,或許在重啟戰事的那一天到來之前,這些事兒可以弄假成真了呢?”趙銘道說這句話的時候,手指點在了那封剛剛陰幹的投降書上。
見趙銘道折疊好收起來,李成棟戲謔問道:“弄假成真?魏國公說的是你,還是我呢?”
趙銘道笑了:“我說的自然是你,但你心裏想的肯定是我,何必糾結於這些呢。”
李成棟被趙銘道說中心事,輕輕搖頭,感慨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聰明了,正如趙銘道所說,若是弄假成真,真的投降,在李成棟看來肯定是趙銘道會這樣做,當然,這一點與他李成棟無關,廣東對魏國公采取的是守勢,但湖廣就不同了,三王一公漢軍旗、八旗滿洲外加湖廣綠營,已經形成了一個重兵集團,對準了雲貴高原進行突擊,趙銘道連廣東這邊都要停戰,自然也就不會援助湖廣戰場了,李成棟心想,哪一天孔有德帶領大清主力打上雲貴高原的時候,或許趙銘道為保基業,也就把投降這件事弄假成真了。
但是李成棟哪裏能想到,趙銘道會是一個後世來的穿越者,清楚知道,李成棟這個殺了大明兩個皇帝,參與****,親手製造了****的劊子手,會反正歸明,而且還得到了南明永曆朝廷的承認呢。
“你說的對,魏國公,等到那一天,就看兩邊誰占上風了,人們都隻會向強者和勝利者靠攏,不是嗎?”李成棟笑嗬嗬的說道。
趙銘道臉色一正,搖頭說道:“你又錯了,你那是牆頭草的思維,隨風倒罷了,氣節呢,忠誠呢?”
李成棟最厭煩趙銘道拿著自己過往的事教育自己,反問道:“那魏國公有氣節嗎,對大明皇帝忠誠嗎,若你有,怎麼會坐在這裏跟我一個漢奸私自談判呢?”
趙銘道說:“你認為的忠誠是為一家一姓的忠誠,實話說,對朱家對永曆,我沒有這種忠誠,也沒有為他而犧牲的氣節,我的氣節與忠誠是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和我們幾千年來的文明的。
剃發令前,大家為朱明而戰,到處都是投降的,可剃發令後大家為中國,為文明而戰,由此烽煙四起,義軍遍地。這一點,李將軍不會明白的,明白了也是無用,你走錯了路,回不了頭了。
而你我的不同就在於,我不會讓自己和手下這些人走上無可選擇的絕路的,縱然朝廷覆滅,縱然西南淪陷,天大地大,海外,南洋大有忠臣義士施展抱負,保持氣節的地方,未必一定要剃發易服,跪下當狗,所以呀,李將軍,咱們談判歸談判,合作歸合作,不要總是想著你我是一類人,咱們不同,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