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四座大山
王應雄靠在軟墊上,隻聽瞿式耜說了一半,就是明白了他的心意,放沐天波回去,擺明了就是給趙銘道惹麻煩的,不管昆明之變的過程如何,但現實是,取代黔國公地位,奪占沐天波家產的是趙銘道,沐天波肯定是與他不共戴天,隻要回去,那就是變著法的拖後腿搞事情,這與王應雄的第二策很合拍。
第二策是動趙銘道的錢糧,而放沐天波回去,那就是動趙銘道的人脈、兵權和威望,但是有一點,坑沐天波的可不隻是趙銘道一個人,王應雄也有份,將來沐天波反攻倒算起來,王應雄要倒黴的,所以瞿式耜一定要取得王應雄的支持才敢操辦這件事。
“唉,為了大明朝,為了江山社稷,我一人榮辱算得了什麼呢,瞿大人,但願沐天波回去能成為一杆血淋淋的回馬槍呀。”王應雄思索片刻,最終還是說道。
瞿式耜起身,對著王應雄誠心誠意的拜了三拜,說道:“王公高義!在下汗顏,以前得罪之處,萬望王公海涵。”
“都是為了朝廷,瞿大人莫要再多禮了。”王應雄微笑安撫,他招了招手,示意瞿式耜近前來,說道:“趙賊之禍,已是大禍,如那狼瘡一般,須得爛透了,才能根除,可其他賊子呢,譬如丁光三之流,瞿大人呀,犯闕之賊,安能再留?”
瞿式耜點點頭,已然明白了王應雄的意思,趙銘道再是大禍,也終究是個武勳,執掌雲南還是要靠楊畏知這個門麵,可楊畏知也就是個巡撫了,可若是他想找個更大的門麵,譬如首輔丁魁楚,那就是最大禍事了。幾策並施下來,瞿式耜已然覺得趙銘道走上了取死之途,可狗急尚且跳牆,來日趙銘道真的覺得雲南局勢收拾不得,有跳出另尋他路的法子,未必不能不找丁魁楚,與其到那一日束手無策,不如提前下手,把丁魁楚先處置了。
“明白了,我這就聯絡廣東那邊那邊,先拿了丁魁楚,斷了趙賊退路。”瞿式耜慨然說道。
昆明。
當瞿式耜與王應雄兩個大明大忠臣對趙銘道這個大奸賊籌劃陰招損招的時候,趙銘道卻在成為雲南王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占據三分之一土地,納稅卻隻占雲南財政百分之五的土司,橫行鄉裏,兼並土地的士紳、奴役軍戶世享榮華的衛所軍官還有世鎮雲南的黔國公,這四大勢力占有了雲南絕大部分的資源,這就是壓在雲南二百多萬百姓身上的四座大山,而在昆明之變後,原屬黔國公府的一百一十萬畝的沐氏勳莊已經落在了趙銘道的手裏,四座大山夷平了一座,趙銘道整頓兵馬,磨刀霍霍,對準了第二座大山,衛所世襲軍官。
四座大山,趙銘道已經給他們安排了順序,黔國公府、衛所、士紳與土司。
在剩餘的三座大山之中,土司是最難對付的,土司有兵有錢有糧有地,一個個的土皇帝,啥都不缺,雲南五十多個土司,若是往山裏那麼一蹲,一個個敲打下來,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更不知靡費多少錢糧,趙銘道覺得把自己吃幹抹淨,也未必把土司平定,所以他要最後處置。
士紳有地有錢有糧有官,在皇權不下鄉的大明王朝,士紳就代表著百姓,貿然處置,滇中必然大亂,整個雲南,從州府到鄉鎮,士紳把持了所有的統治機構,士紳雖然沒有兵馬,但是殺掉容易取代難,趙銘道要的一個安穩富足的雲南,而不是滿地屍骨,盜賊橫行。
而雲南衛所就顯得好欺負的多,在大明初立,統治雲南的時候,衛所達到了巔峰,三分馬步七分屯種,合計起來十四萬多兵馬,掌握著雲南百分之四十以上的田畝,可到了明末這個時候,衛所腐敗的已經不成樣子,馬步和屯種加起來隻有不到五萬人,職田和屯田加起來一百一十多萬畝。
看起來,衛所武勳有田有兵有錢,但在沙定洲之亂前,雲南衛所被抽調一輪,與募兵二十六營合計兩萬人出滇抗清,沙定洲之亂與昆明事變中,趙銘道借著戰爭又清算、整編了一輪,如今的雲南都指揮使司下轄的二十衛、十八守禦千戶所已經沒有多少兵馬了,而趙銘道隻需要派遣麾下兵卒進入各衛所,就可以完成清算,有組織的反抗無法形成。
因為在衛所腐敗疲敝的過程中,雲南士紳大量侵占屬於衛所的屯田職田,把軍戶轉變為自家的佃農,所以趙銘道並沒有打著清理軍屯的名義,在王應雄還在時,他在曲靖清理過軍屯,結果遭遇了衛所和士紳雙雙的阻止,惹出了很多麻煩,而為了順利進行,趙銘道以問罪之名清理衛所,問衛所軍官失地陷城之罪,附逆沙定洲之罪,勾結沐天波之罪,隻問百戶以上軍官之罪,不問兵卒老軍,這樣就把普通軍戶與士紳土豪隔絕開來,減少了很多阻力,但當衛所完全被控製之後,趙銘道也是會算舊賬的。
而借著清理軍屯的時機,趙銘道也趁機整編了麾下數量龐大的軍隊,實際上,王應雄不知道的是,趙銘道麾下軍隊數量已經超過五萬人,這麼些人並非人人都能打,趙銘道之所以收納他們,一來是裁汰老弱揀選精銳組成戰兵,二來是擔心這些人無糧餉可領,四處惹事,如今趙銘道掌握了沐氏勳莊和衛所屯田,掌握的田畝已經超過了二百萬畝,足可以安頓他們了。
所以,大量的招降納叛來的士兵被充塞到各無所勳莊之中成為屯田軍戶,即便是那些土司兵,但凡無法成為營兵的,一律也入衛所,並且勸解他們把在土司寨中的家人一並叫來。因為軍戶既然承擔戰鬥責任,又要繳稅,實際上無人願意幹。
雲南一省,一年的夏秋正課賦稅才收糧食十四萬石,而衛所則可以收三十九萬石糧食,軍戶所承受的賦役壓力之大可見一斑,而這些糧食無一例外,都被衛所軍官貪汙或者作為俸糧使用。為了鼓勵士卒和無產民戶成為軍戶,趙銘道直接把所有的衛所兵劃為屯兵,賦稅額度與民戶同,但有差遣一律發餉。
西營、瓊鎮原本就有一萬多,趙銘道借著給西營編列巡撫標營的由頭,讓西營精簡為四千人,而又從五萬多人中精挑細選了六千兵,其餘一律入衛所,再加上瓊州鎮七千兵馬,雲南營兵一萬七千人。
好在,雲南不僅有撫標、提標兩個編製,從萬曆朝開始,雲南因為衛所疲敝,而土司大規模作亂,興起募兵製度,到了明末還有二十六營的編製,但營製不大,多的一營千人,少的隻有百人。
趙銘道將精銳的火器部隊全數編入了自己的提督標營,讓曹化聞執掌援剿瓊州鎮,而把雲南撫標左中右三營,西營三位將軍掌管,另外給了白文選、馮雙禮等西營偏將七個營頭,分派各處,算是把全滇兵馬整備完畢。
“以前是咱們拖著朝廷別給恩賞,現在是朝廷不想給恩賞,所以編製和職銜一直下不來,你們三個先頂著撫標的職銜,日後二十六營都要整備成鎮、協,你們三個日後都能成總兵。”趙銘道在黔國公府對西營幾個將軍說道。
李定國三人都是哈哈大笑:“這算什麼,朝廷愛怎麼地怎麼地,咱們幹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