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穩重’的李定國
綦江北門。
一隊騎兵疾馳而至,踏起煙塵如龍,為首騎將麵色黑紅,身材高大,形容剽悍,此刻肩窩之處尚插有一箭矢,仍然躍馬揚鞭,豪勇非凡,眼見北門有兵將環列,那騎將翻身下馬,對著迎接為首的白麵男子抱拳說道:“大哥怎麼親自來迎了?”
“定國,我實在擔心你和能奇呀,怎麼隻你一人回來,四弟能奇呢?”白麵男子問道。
李定國說道:“我與能奇率精騎突入清軍渡口,所殺都是投降的明軍,纏一起時,虜酋尼堪自上遊早已渡河,夾擊來攻,我隻能帶兵後撤,不慎中了韃子一箭,四弟以為我重傷,非要留下斷後,但大哥莫要擔心,我麾下兵馬都去援了,四弟不會有問題的。”
而那白麵男子正是張獻忠四義子之一,也就是大西政權四將軍首位的孫可望,在其義子中,李定國行二,老三劉文秀,老四艾能奇,在張獻忠陣亡西充之後,逃亡至長江以南的老營就是這四人掌握了。
孫可望聽到艾能奇也是安全,這才稍稍放心下來,四將軍之中,孫可望與艾能奇關係最好,而李定國與劉文秀交情莫逆。孫可望見李定國身上有傷,喚來大夫,李定國卻是嫌棄麻煩,命親兵解下甲胄,略微一看,箭矢入肉不深,也沒傷及筋骨,隨手拔出,讓親兵以烈酒清洗,孫可望見狀,說道:“傷了不下一日了,二弟不可輕率。”
說著上前,吮吸傷口,把顏色略深的血吐在地上,連續吸了幾口,又仔細清理一番,才是細細裹了,李定國一聲不吭,還與旁邊笑罵韃子狡詐,待孫可望收拾完,他說道:“勞煩大哥了。”
剛處理完傷口,就見幾百騎兵到了,為首的艾能奇踉蹌下馬,說道:“快些進城,韃子騎兵就在我身後不到二十裏,怕不隻兩千騎。”
“哎呦,那快進城。”孫可望立刻讓人讓開城門,進入城內之後,立刻部署城防,好在綦江城池不大,也未曾受到兵禍,糧食和人口都是有的,而大西軍尚有兵馬六千,老營親屬一萬餘,守住這城也不難。
三人不顧辛苦,分開巡視城防和兵馬配屬,一個時辰後在縣衙門前碰頭,互一通聯,便相告城防穩固,這便是西營精銳了,多年從軍,老於行伍,攻防轉換,很有章法。
“大哥,二哥,四弟!快些入衙吧,汪兆齡又遣人來催,說咱們不經奏請就擅自出兵重慶,還說.......。”劉文秀急匆匆的走來,對三人說道。
艾能奇本就是個暴脾氣,拔出刀來罵道:“驢球子!爹都死了,這牛鼻子還敢裝腔作勢,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看我不砍了他的腦袋.........。”
“四弟,這個時候,怎麼還能自相殘殺呢,放下刀!”李定國按住了艾能奇的手,孫可望也是來勸:“四弟,你與定國出征在外,還不知道,遵義那邊的明軍派人來招撫了,這事還是著落在他汪兆齡身上的好。”
“憑什麼他說了算,就算受撫,也該大哥做主,他算個什麼東西!”艾能奇咆哮道。
“聽大哥的,聽大哥的。”李定國搶來艾能奇的刀,還入鞘內,卻是沒有說破。
汪兆齡是張獻忠大西政權的宰相,與四將軍一起從西充撤到綦江來的,還扈從了張獻忠的皇後來,一直主張照舊行事,不僅要打糧屠殺,還要求以皇後為主,由他輔政,一直是四將軍所不滿的,早在重慶時候,四人就有意除掉他,但現在看來,汪兆齡還有些用處,那就是與大明和談。
和談成功後可以狡兔死走狗烹,若是和談失敗,也就能找一個替罪羊,以免底下將領弟兄怨懟四將軍,畢竟大西老營與大明打了十幾年了,並不一定能接受歸附大明。隻是這番道理可對暴脾氣的艾能奇說不透,索性也就不說了。
四人簡單收拾,進了正堂,皇後陳氏端莊而坐,她是崇禎朝大學士陳演的女兒,大家閨秀,還是有幾分儀度的,而一旁站著的汪兆齡則讓人越看越不順眼,四將軍敷衍著拜了拜,簾子就被放下來,四人分兩列坐下,十幾個碩果僅存的官員魚貫而入,站在中央稟事。
“皇後娘娘,丞相大人,我軍本與清軍脫離,秋毫不犯,四位將軍卻私派兵馬會擊清軍於長江渡口,惹清軍來攻,此乃大罪也!”一官員大言不慚的說道。
艾能奇就坐在他一邊,也不起身,一腳踹在那人的屁股上罵道:“去你媽了嘎巴子,老子在外麵打生打死,你在這裏說便宜話,老子不打韃子,韃子早就渡江,把你娘拉營裏幹了,還他媽的.......。”
“咳咳,能奇,慎重!”李定國坐在艾能奇旁邊,輕咳一聲。
“我說的有錯嗎,這狗玩意就該揍。”艾能奇端起茶杯,一碗熱茶潑了那人一身,那人嗷嗷慘叫,退到一邊,不敢再說話。
李定國捏住艾能奇的手:“能奇,別衝動,穩重些,爹臨死咋說的,讓你做事穩重些。”
“是,俺要跟二哥學,不衝動要穩重,穩重,嗬嗬。”艾能奇腦袋一擰,看向一邊。
孫可望瞪了艾能奇一眼,起身對皇後拜了拜,問:“如今韃子已經到城外,如何應對,請皇後示下,請丞相決斷。”
陳氏沒有說話,汪兆齡朗聲說道:“不知諸位臣工有何計議?”
一群人被艾能奇嚇的不敢說話,汪兆齡直接看向站在第一排的老者,說道:“李尚書,你把你昨日與本相所言再說一說,咱們公開議論議論。”
“他能說出個屁來.........。”艾能奇不屑說道。
“別衝動,別衝動。”李定國又警告道。
李尚書道:“如今韃子勢大,馬步齊備,我軍新敗,恐不能敵........。”
“放你媽的屁,誰說老子打不過韃子!”艾能奇氣的站起來,想要拔刀,卻被李定國抓住了刀柄。李尚書嚇的往一側退了退,強忍住害怕繼續說道:“下官以為,如今前有明軍後有清軍,無進無退已成死路,不如改旗易幟。”
孫可望淡淡問道:“李尚書說改旗易幟,怎麼改?”
“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大清如日中天,南明卻已現敗亡之勢,下官以為,不如降了大清.......。”李尚書侃侃而談。
“放你媽的狗臭屁!”一聲虎吼滿堂震驚,出言教訓的卻不是衝動的艾能奇,而是一向穩重的李定國,他順手拔出艾能奇的佩刀,一個墊步飛撲上去,哇哇一聲大吼,斜著劈斬而下,那李尚書本能伸手去擋,卻是被砍斷手臂,整個人也被劈斬成兩半,整個腦袋連通半邊肩膀滑落在地,血流噴湧。
李定國甩動腰刀,環視一周,惡狠狠的說道:“先皇屍骨未寒,爾等竟有降清之意,該死,該殺!誰再敢提降清,老子一個個把你們砍成肉泥........。”
“二哥,別衝動,別衝動呀。”這下輪到艾能奇去勸李定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