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下馬威
遵義軍民府。
府衙前街已經被淨了街,一排排身著鐵甲,挺胸凸肚的標營軍士從大門向兩側散開,府衙已經成了新任川東巡撫的行轅,而在轅門之外左右兩側,杏黃色大旗迎風飄蕩,足有四丈高,而再往兩側則是高一丈有餘的五行旗幟,飛虎繡在中央,按照五行顏色排列,精悍標營和齊整旌旗,著實增了幾分威嚴。
十麵旗幟組成的門旗外,將領、文官和士紳都已經到了,各自與相熟的人圍攏成幾個小圈子,趙銘道隻是援剿總兵,客軍之首,是沒資格指揮這些四川本地兵馬的,但人人都知道他與巡撫關係不一樣,手下精兵強將很多,很是尊重他,而其餘的圈子,無論是官員還是士紳,無一不在讚頌巡撫朱容藩。
“嘖嘖,到底是皇親貴胄,這才到了幾日,咱們遵義煥然一新,您瞧瞧,兩日前還在街上作亂為禍鄉裏的亂兵,如今成了硬嘎嘎的巡撫標營了,亂兵和匪賊剿滅,咱們遵義瞬間就安靜了。”
“是啊,原本聽說獻賊到了綦江,韃子過了重慶,老夫還想去貴陽呢,可有了朱大人,咱們還怕啥,援剿來的瓊州兵軍勢雄武,紀律嚴明,我等祖業得保呀。”
曹化聞立在趙銘道身邊,抱臂在胸,不忿說道:“將爺,咱們花錢給他朱容藩整治儀仗,出人替他操持標營,他倒好,拿著您的威名來邀買人心,遵義紳民還以為他朱容藩是救星呢!”
“嗬嗬,咱們是丘八嘛,從根上就矮人一等。”趙銘道不在乎的說道,雖說朱容藩在自己這裏隻是個橡皮圖章,被操縱的木偶,但麵子還要是給人家的,再者,人家也答應了幫自己對付王應雄,按他那個計劃,吃虧的可是他朱容藩。
退一萬步說,新建立的巡撫標營,上上下下不也是充斥了瓊州鎮出身的軍官麼。
曹化聞歎氣一聲,伸長了脖頸,看著遠處的街道,抱怨道:“這王應雄還來不來?”
今日的這番儀仗卻不是恭迎川東巡撫朱容藩上任的,而是朱容藩擺出來給督師大學士王應雄看的,而隨著幾聲炮響,身著三品文官的孔雀補服,玉帶橫腰,頭戴烏紗的川東巡撫朱容藩出現在了轅門之外,兩邊的執事官儀表堂堂,肅立的幕僚煞有介事,好一副巡撫的大派頭。
而隨著他出來,遠處的街道上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督師大學士王應雄已經從赤水衛趕來了,他連續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此時俯身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渾身髒兮兮的,烏紗帽也歪在了一旁,跟隨他的官兵甲械破爛,神情萎靡,全然還是敗兵的模樣,王應雄可沒想到朱容藩會立下這麼大的陣勢迎接他,當被人提醒的時候,才是清醒過來,挺直了僵硬的後背,扶了扶官帽,下馬的時候,卻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督師且小心。”朱容藩上前,攙扶住了王應雄,王應雄聽聞朱容藩奸詐貪婪的聲名,不想理會他,但見士紳官將都在,也不好拒絕,由著他扶起,而朱容藩卻是一副尊重的模樣,說道:“督師大人車馬勞頓,進去稍事休整,再行訓話吧。”
“也罷,先整理一番。”王應雄環視一周,從人堆裏找到了高人一頭的趙銘道,看他臉上掛笑,眼神深深,笑麵虎的模樣,知道不太好對付,王應雄隻得先應下。
官將、士紳按照官職大小和輩分名望排列成序,按照規矩,他們得列隊進轅門,到大堂階下等待主官訓話,而趙銘道作為平虜侯和援剿總兵,理應是諸將之首,但斜刺裏卻走來一副總兵,插在了趙銘道前麵,趙銘道本能向後退了兩步,不是畏懼,而是這人身上的味道實在不好聞,曹化聞登時與其起了衝突,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列於我家將爺之前!”
“某乃都督同知,督師標營副總兵於占春是也........。”那人登時大怒,橫刀在前。
趙銘道歎氣一聲,本來還找不到合適的人呢,這就有人送上門來,他微笑對朱容藩使了個眼色,朱容藩看在眼裏,對著一個士紳勾勾手。
那士紳年逾六十,眼神會意,忽然衝上去,對著於占春就是吐了一口濃痰,罵道:“賊將!休要在這裏放肆,你禍害我遵義紳民,我等還未向你討回公道,你竟然還敢在督師和巡撫麵前放肆!”
“老東西,你胡說什麼!”於占春拔刀在手。
趙銘道飛出一腳踹到了於占春的手臂,腰刀直接飛了出去,揮手間,四個標營兵上前,把於占春捆起來,王應雄喝問:“趙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嗬嗬,末將聞這位老士紳言語之中有檢舉之意,於占春是否有罪,還請督師與巡撫大人開堂訊問,當堂對峙的好!”趙銘道淡淡說道。
朱容藩不待王應雄表態,率領官紳進入節堂,直接喝問:“於占春,遵義士紳檢舉你禍亂地方,縱兵搶掠,殘暴虐民,你可認罪?”
於占春不待說話,七八個士紳就圍上來,指著於占春的鼻子破口大罵,紛紛作證其做過違法之事,很多人聲言自己就是受害者,還有的直接說見於占春殺人搶掠,說的是言辭鑿鑿。要說重慶戰敗之後,王應雄率軍急速後撤,亂兵幹不法之事也是事實,於占春本身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大家夥異口同聲的把責任都怪在他身上,倒是顯得有些刻意了。
於占春自然不承認,但朱容藩早有準備,派人到標營之中提人,這些士兵很多就是於占春的手下,一股腦把於占春如何縱容如何授意的事說了,於占春大感冤枉,因為幾乎所有大明軍隊都是這麼幹的。
“督師大人,於占春殘暴虐民,殺害士紳一事已經明確,如今正是兵凶勢危的時候,您以為該怎麼處置?”朱容藩問。
士紳們喊道:“這種賊將,殺千刀的,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請督師大人明正典刑!”
王應雄被逼到這個份上,有些慌亂,朱容藩直接說道:“督師大人有令,推出去,轅門外就地斬首,以正軍法!”
在一片歡呼聲中,於占春被拉了出去,不多時就被砍了腦袋,而朱容藩則作態道:“本官受皇上厚恩,委以重任,此間來到川東,一要破獻賊,二要抗清虜,但一切都是為保大明社稷,衛護地方安靖。諸位都是受國恩的人,要與本官一起,勠力同心共扶大明,若再有於占春這等殘暴賊將,本官定斬不饒。
督師大人,您說呢?”
“是是是,朱大人說的極是。”
相對於朱容藩聲色俱厲的訓斥,王應雄的唯唯諾諾顯得很是無力,而遵義官將也明白,到底誰才是主心骨了。趙銘道則心中暗喜,心想朱容藩這個家夥不當演員實在是可惜了,而此人倒也真的有幾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