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瑞後人
媽祖廟。
“來,顧大人,裏麵請,請,一切都是布置好了,雖說在洋夷的地麵,總歸不讓您受委屈。”說話的是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著輕便袍服,手持泥金折扇,身材發福,圓臉微胖,一派富貴模樣,而他一直討好的男子五十有餘,身著便服,卻難掩官氣,正是紹武朝廷的大學士顧元鏡。
“海大人真是客氣,客氣呀。”顧元鏡笑嗬嗬的說:“早年就聽聞海大人慷慨,一直不得相見,今日你我共事,咱們可得好好親近一下呀。”
那富貴男子名為海述祖,是海瑞的孫子,因為海瑞子嗣皆亡,其實是過繼來的,早年也是瓊州大海商,但前些年出了海難,他造了一艘大帆船,有幾十名商人入股下南洋,結果隻有他一人回來,他自稱是出海遭難,抱著浮木得以返還,可誰也無法證明,但因為他的背景,誰也不敢詢問,海述祖也為了避免有人追究,變賣了瓊府田畝宅院,到了這廣州做一寓公,紹武朝廷建立,也是買了禮部的官,目的也就是保存家業,憑借家資豪富,倒也稱得上呼風喚雨。
這一次來澳門,顧元鏡代表的是內閣,海述祖卻是受了紹武皇帝親信太監溫良所托。
媽祖廟建於成化年間,已經有二百多年曆史裏,廟內古樹參天,溪水縈繞,竹影廣布,隱約可見樓台佛塔,古刹極是幽靜,海述祖安排來招待顧元鏡的。
亭子下擺下了茶點,海述祖邀請顧元鏡落座,說道:“親近肯定是要親近的,尤其是這一遭事,雖說下官受了宮裏的托,但下官也是咱們廣東士林中人,可不敢浪對,凡事還要聽顧大人的呀。”
顧元鏡見他如此上道,滿心歡喜,於是說道:“那趙銘道不過是瓊府一丘八,井底之蛙,卻要得隴望蜀,借著勤王的名義到廣州來,想要作威作福,豈不知當初偽朝來犯時需要他的兵馬,現在我朝大興,如何還要他這等丘八作祟,想要入城掌權,癡人說夢!”
海述祖點點頭:“是是是,大人說的極是,不過下官聽說這趙銘道極為凶蠻,在瓊府便借兵權屢屢折辱要挾那洪天擢,來勤王之前,甚至封了府城,勒索了一筆軍餉呀。這等蠻橫之輩,跋扈將領,可是不好對付呀。”
顧元鏡擺擺手:“如此就更不能讓他入廣州城了,他若進城,豈不是讓士林蒙羞嗎?”
海述祖搓著手,有些為難:“關鍵是怎麼做,下官這心裏實在是沒著落。”
顧元鏡問:“海大人,有一件事本官不明,為何這趙銘道非要從澳門上岸,泊船於此呢,珠江沿岸那麼多港口,他為何不去?”
“大人有所不知,這趙銘道麾下水師都是大船,出入江河很不方便,而他手下兵丁雖精,但人數卻不多,而如今內河都仰仗幾位新附勳臣呀。說起來,趙銘道與這幾位勳臣也是有過節的,大人或許不知道,趙銘道前幾月就來過這裏,那時勳臣還在外海做賊,雙方起了衝突,趙銘道殺了好些海盜,其中一頭目鄭廷俅,就是幾位勳臣的把兄弟,這般大仇,怕是不好相與。”海述祖解釋道。
顧元鏡笑了笑:“如此就簡單了。”
“怎麼說,大人有法子了!”海述祖問。
顧元鏡說道:“本官的法子就是讓趙銘道為咱們想個法子。”
海述祖滿臉狐疑,不明白其中道理,顧元鏡卻是不說,而一個奴仆走來,說道:“二位大人,外麵有個自稱南海伯的人求見,說叫趙銘道。”
“正主來了,咱們見一見吧,看看他能給咱們出什麼好主意。”顧元鏡笑著說,見海述祖臉色不太好看,他繼續說道:“海大人莫要如此,此番來,本官是解決武將跋扈的,打發了趙銘道回去就算成功,這與海大人受人所托相悖,本官也是無兩全之法,可此次還有一樣,收納澳門稅金地租,這一點還是要仰仗海大人了,嗬嗬嗬。”
海述祖一聽,眼睛亮了起來,按照百年來的規矩,澳門每年要給朝廷五百地租銀子和兩萬兩的稅金,今年因為紹武和永曆並立,澳門評議會沒有做出選擇,而顧元鏡讓海述祖操辦這件事,也就是給他貪汙的空間,他如何不高興呢。
趙銘道遠遠走來,顧元鏡率先起身,作揖行禮:“不知伯爺到來,未曾遠迎,無禮之處,還請恕罪!下官顧元鏡,見過伯爺!”
海述祖不曾想剛才還把趙銘道視若匪徒的顧元鏡,反身就給趙銘道行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一想也是,大明朝的規矩,公侯伯都是超品,顧元鏡這個大學士才是一品,見了行禮也是應該,海述祖連忙跟上。
趙銘道也是吃了一驚,說道:“兩位大人請起,請起,實在是受不住呀。”
顧元鏡卻是謙遜的讓著趙銘道坐下,說道:“伯爺不遠渡海來勤王,忠心日月可鑒,皇上聽了分外欣喜,特派我二人前來迎候,怎麼,伯爺,聽說這裏的洋夷不讓您和大軍登岸?”
“正是,幾番交涉,都是無果。”趙銘道歎氣說道。
顧元鏡一拳砸在掌心,說道:“這些洋夷真是化外野人,不知天朝威嚴,如此慢待我朝勳貴,實在該死,這澳門是我大明土地,隻是讓洋夷暫居的,大明土地如何能不讓大明王師上岸呢,該死,該死!”
海述祖道:“洋夷畏威而不懷德,伯爺率勤王大軍前來,桅杆如林,兵勢如虹,那些洋夷可不是怕的當了縮頭烏龜麼,顧大人也該體諒一二才是,是不是呀,伯爺。”
趙銘道點點頭:“海大人不愧是商界前輩,一語道破其中真諦,佩服佩服。”
顧元鏡故作為難:“如今朝廷還仰仗洋夷提供稅金,恩養士卒,倒也不好強逼,可若是不讓伯爺上岸,又有違皇命,伯爺,你與洋夷打過交道,可有良策,需要下官配合的,煩請直說,伯爺不知道呀,如今皇上盼忠臣良將如盼甘霖,聽聞伯爺到來,更是感念上天庇佑,若是不能接引伯爺去廣州,實在是下官失職。”
趙銘道卻是有些含糊,自己什麼德性什麼官聲,趙銘道心裏是一清二楚,就自己在瓊州府幹的那些事,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受到廣州官紳歡迎的,可這位顧元鏡顧大學士竟然對自己如此謙遜喜愛,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再者說,就算他們接納自己,也不該在澳門佛朗機人身上做工作,而是想法說服自己入珠江,安排在內河港口上岸才是!
左思右想,趙銘道不解其法,但此時也是趕鴨子上架,既然對方願意幫助,他也不客氣了,說道:“顧大人若是能用廣交會做籌碼與洋夷談判,洋夷必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