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65

方才同唐毀對峙的,名叫白尋,快四十歲,之前是袁邵安排進軍營的一個司馬,位置不高,但接觸到的人都得讓他三分,就是怕惹後麵的人不高興。當然,袁邵能把看押唐堅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他手裏,說明還是有些手段的,要不然誰能放心的下。

“袁邵被你殺死了?怎麼可能,他五日前還帶著袁公公來了銅佛殿,說要……”

“什麼?”

“找你的麻煩。”

其實袁邵的話說的更加難聽,隻不過現在唐毀一直黑著臉,他不得不委婉了一些。

“還要找我的麻煩?”

從西域回來之後,唐毀已經逐漸勢不可擋,關於他的稱呼,也不再是天煞孤星,這裏就能看出來,長安的老百姓慢慢開始接受他了。

其實後來這麼一想,唐毀好像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比起十一王爺,他是真的能被稱作好人了。就算整日被拉去受刑,說什麼替天行道,贖罪保盛元平安,他也沒有對誰心狠手辣過,甚至敵國來襲,衝去戰場的,也是他。

現在袁邵死了,朝廷內動蕩不安,有的主張另立新皇,有的還在為了失去利益和庇護而發愁,有的早就野心勃勃,反正唐深也不露麵,讓這長安重新改姓,也不是不可以。

白尋心一橫,直接說道:“要把你碎屍萬段,何止天煞孤星,直接讓你連家門口都出不了,以後燕頷殿都不用丫鬟了,直接叫你去端茶送水,還有……”

這一聽就知道是唐深說的。

他腦子裏就是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厲害。

“李大都督為什麼會被關在山腳下?”

“袁大人……哦,不是,袁邵他找人算過李大都督的八字,說他命太硬,天克皇家人。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守護先皇性命的,於是便讓他待在山下了。”

白尋這個人很會看臉色,還有點小聰明,會借勢打勢,知道什麼時候該辦什麼事。

既然老東家已經沒了,現在又是唐毀正盛,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王爺,真的,我一點兒不說謊,先皇在銅佛殿裏可一點兒罪都沒受,他在皇宮裏什麼待遇,在我這裏就是什麼待遇,我好吃好喝的供著,就是為了您今日能來救他。本來我也試圖將先皇送出去,但您是知道袁邵這個人的……”

唐毀揉了揉眉心,他連酷刑都準備好了,結果這人不按常理出牌,竹筒倒豆子一般,真的是難得一見。

“那個什麼,鳴風你過來陪他聊,我先走了。”

“啊,行行行,明大人是吧,那個什麼,您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在您這裏,我真的一點兒秘密都沒有。”

“……”

唐毀先是去看了唐堅,結果他一直都在昏迷當中,李大都督倒是醒著,但就是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整個人都十分麻木,他似乎還沒有從那個幽黑的地牢裏抽離出來。

“內髒也有損害,得不到及時的治療,後背有一塊腐爛的肉,應該是最近天氣太熱,手腕……很嚴重,以後估計都不能用力。”

比起這些,唐毀更擔心他的認知能力,究竟是怎樣的折磨,才能讓一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變成如此模樣。

咚咚咚。

沈枝意站在屋外,開口道:“他們怎麼樣了?”

“有點嚴重。”唐毀走出去,示意她進來。

“我覺得。”

沈枝意還是有些難以啟齒,說完後立馬看向唐毀。

“怎麼了?”

“李大都督的傷……和沈枝硯有關。”

以前她這個哥哥做的很好,在旁人麵前就是沒有任何缺點的,謙虛又厲害,可現在認清他本來的麵目後,沈枝意才知道他是有多黑暗。

“那時候李大都督總是壓他一頭,因為都是長安的有名人物,兩個人難免會被放在一起比較,長此以往,總是會有個高低評判的。你現在知道了,沈枝硯根本就不可能願意的,他巴之不得整個盛元都靠他活著。袁邵把李大都督關在銅佛殿,他既然知道了,那這種階下囚的興奮感,我想,他不會錯過的。”

唐毀沉默著。

“他們之前比過武,沈枝硯輸了。”

所以,李大都督的手腕……

唐毀聽出來了她的弦外之音。

“好,我明白了。”

沈枝意知道他現在忙得很,也不想在這裏耗他的時間,於是便帶著磐微回了自己的院子。

“柏寧。”

“在。”

“送份大禮給沈枝硯吧。”

柏寧一點兒都沒猶豫,轉身就要走,他知道李大都督一直以來都對自家主人有恩,方才沈枝意這麼一提,誰都知道,他如今這個模樣,多半和沈枝硯有關,不,是肯定有關。

之前沈枝意的事情,南詔的事情,現在還加上一個李大都督。

以後兩個人相遇,必須是你死我活的,沒有辦法回到以前一般,能坐在一起品茶閑聊。

其實柏寧之前也有責怪過沈枝意,他總覺得後來的種種,包括另外一些不太幸運的事,全都與她有關。

唐毀以前是沒有軟肋的,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個絕對的強者,誰也傷害不了,現在忽然有個女人跑出來,真的是影響著很多地方。

手無縛雞之力,別人隻管對她下手,唐毀就得乖乖聽話。

可是後來幾次,他發現沈枝意並不似看上去那麼柔弱,事事都要別人保護,拖人後腿。反而她還聰明的厲害,任何事情都不用明說,稍微一點,立馬就能知道應該怎麼做,接下來要幹什麼,誰是好的誰是壞的。

柏寧現在不得不承認,沈枝意就是和唐毀最般配的那個人。

而沈枝硯說的大禮,便是明彰。

他的左膀右臂,明彰和明歲,如果都離開的話,應該是非常致命的。

而明彰的實力,要想對他下手,並非易事,所以唐毀為了他,確實費了不少心思。

“柏寧。”唐毀叫住他。

“您說。”

“還是留他一條命吧。”

“明白。”

贖罪的方式,不一定是死亡。

有的人活著,才是真正的贖罪。

唐毀有些惋惜。

明彰本該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