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裏49

這麼多年來沒人謀反,是因為唐深乃先皇所立。盡管他資質不好,可隻要大家盡力輔佐,也還是能振興長安的。

奈何這人自己沒點想法,天天拿老師袁邵的話當聖旨。

如今還要給沈宗瀚定罪,真是要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徐青晟滿頭白發,就連雙手都已經開始止不住的發抖。本該在老家頤享天年,沒想到又為了這國家之事,重新出山。

“朝中的大臣,一半以上都是袁邵的人,他這幾年頻繁提拔自家姓氏,我們快要插不進手了。”

徐方玉在一邊站得筆直,安靜聽他們商量對策。

“……太尉那日送出去的書信,隻有三人回複,分別是謝老侯爺,宰相大人,還有定國公。”

“不過幾年功夫,他們改不會都以為這盛元是袁家的了吧。”

追隨了徐青晟一輩子的軍師道:“葉家大少爺遠在塞外,手中無兵力;您當年的心腹趙提督,被皇上派去了老家當縣尉;還有就是兵部的那些大人,也早就被貶,遠離長安。”

徐青晟慢慢站起身,推開木板,道:“這唐深還真是給我留了個好攤子呐。”

炎熱天氣,撲麵而來的熱浪吹得唐毀臉色發紅。他提著籃子跑來,眉眼之間掛著笑,語氣歡快道:“外公一直說牙口不好,那涼的東西就算了,您快來嚐嚐新鮮出爐的牛肉餅。”

“五日後就要背上謀反的罪名,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裏吃吃喝喝。”

“非也非也,是買給外公吃吃喝喝的。”唐毀找來筷子,揭開木盒就聞見一股濃濃的牛肉香味,他道:“吃也要打仗,不吃也要打仗,那為何不高高興興地吃呢?

徐青晟總感覺他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不管在什麼時候,永遠都是積極樂觀的。

“我派人給你送的藥膏,可有堅持在用?”

自己的這個外孫,不管是逢年過節,還是災難祭祀,總要被拖出去打一頓。長年累積下來的疤痕,少說也有幾十道,他尋遍名醫,卻始終沒有辦法能消下去。

“有啊,都快看不見了。”

徐青晟知道他在撒謊,看了一眼站在牆角的徐方玉,道:“你們兄弟二人這性子,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

其實徐方玉也沒那麼……老實巴交。

他就是單純的害怕自己的爺爺。

徐青晟還在輔佐先皇時,就把徐方玉帶來長安居住了一段日子。

有天深夜,軍師用麻袋裝來兩個敵國的探子,他們誓死不鬆口,一副鐵骨錚錚的模樣。

場麵僵持不下,就在徐方玉要悄悄溜回房間睡覺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慘叫聲。

他嚇得捂住嘴巴,轉身觀望,結果卻看見地上多出來一灘鮮血————徐青晟手上正拎著一個腦袋。

另一人慢慢彎下腰,哆哆嗦嗦道:“我要是說了,真的可以走嗎?”

“當然。”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院內又傳來一陣慘叫。

說了也得死。

徐方玉當晚就被嚇得發燒,整夜都在講些胡話。

這個陰影在他身上留了好幾年,一直都揮散不去。

“你們倆快走吧,我要歇息了。”

唐毀走過去摟住徐方玉的肩膀,將他拉出門外。

“太尉是在想什麼?”

“方玉是有氣魄的,但始終還是差點東西。這些年讓他管理徐家,一來是沒什麼要緊事,反正都已經遠離朝政了,二來也是考驗一下他的能力。”

軍師點頭,道:“看來太尉還是偏心唐毀啊。”

“這孩子,還能好好熱愛生活,實屬不易。”

唐毀帶著徐方玉去了衣坊,紅娘正忙著清點剛送來的布匹。

“想要什麼自己去找彩霞,我這兒可沒空招待你。”

“我不是定了幾套女裝嗎?初二那天到底能不能拿到?”

紅娘挑起眉毛,道:“合著是來當監工的啊。不是還有五日嗎,你急些什麼?”

“剛好路過,進來敲打敲打你,千萬別耽誤了啊。”

徐方玉走在街上,疑惑道:“你要女裝幹嘛?”

“給阿肆啊。萬一你們桐丘的衣服不好,她可是會起紅疹的。”

“心還挺細……話說,鳴風去哪了?我來長安都沒見過他。”

唐毀這幾個護衛,他就隻喜歡把鳴風帶在身邊,經常形影不離。

“我叫他去打人了?”

他都不等徐方玉問,自己就回答出來了:“沈學究出事,我要是讓阿肆安心待在府上,她肯定會難受,還不如任由她自己出去找人幫忙,這樣就沒空瞎想了。”

沈枝意被人家冷嘲熱諷,唐毀其實都知道。

等案子稍微有點眉目了,他才讓鳴風去找人家算賬。

“現在正是危急時刻,你……”

“知道知道,不會亂來的。”

當晚過後,唐毀正在屋內研究謀反當日的兵力部署,沒想到定國公府竟然來了人。

“還請唐小王爺隨老奴走一趟。”

定國公?

這位久居深山的老臣,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唐毀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不管什麼狀況,隻管麵對就是了。

“小王爺無須多慮,宰相大人和徐老太尉也在定國公府,隻差你一個人了。”

他和定國公沒有往來,也無其他印象,現在鬧這麼一出,實在是摸不清頭腦。

看見這幾位大人物坐在同一間房屋,唐毀還以為他們是要瓜分盛元,另立三國。

“定國公好,宰相大人好,徐老太尉好,大家都好都好。”

定國公與其他二位煞神完全不同,慈眉善目,就好像街邊賣饅頭的和善老大爺。

“那唐小王爺好不好啊?”

“自然是好的。”

他圓眼圓臉,樂嗬嗬道:“棗山以一當十擊退敵軍,再創偃月陣,孤身闖入西域尋找治療嘔吐病的解藥……你這天煞孤星,真是受盡了委屈。”

唐毀見他把這些事一件件都給抖了出來,沒有辯解,而是直接道:“為老百姓做事,積攢福報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福報。徐老,你這外孫真是個當君王的好苗子啊。”

徐青晟麵無表情,道:“什麼君王不君王的,能守住徐家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