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替葉婉杉梳好頭發，問道：“上次阿爹為何說公主是好人？”
“當初先皇身邊有幾個好戰的武官，整日進言要攻打鄰國，稱霸天下，絲毫不顧國庫空虛，百姓苦難。你阿爹公開議論此事，明麵上是在批評這些人狼子野心，真實意思卻是在點明先皇分不清是非善惡。好在先皇是一代明君，心中雖有不滿，但還是願意思考別人說的話。你阿爹最後能毫發無傷，就是頌清公主出麵調解的，說了不少好話。”
先皇唐堅，能夠做到人人稱讚，是有道理的。
“阿娘平日裏就愛喝覓佘茶，現如今到了桐丘，那可真是不用發愁啊。”
母女倆都知道現在的局勢，談不上樂觀，但除了互相安慰，似乎也沒什麼辦法。
“張姨娘托人給我帶了幾句話，她最近的日子不太安生，之前對你……唉，以後就不要上門走動了。”
葉婉杉兩日後出了長安城，一路上都有人護著，沈枝意擔心了一晚上，等收到她平安到桐丘的消息，才鬆了口氣。
關於沈宗瀚的案子，大理寺傳來消息，由隋文皋負責。與此同時，城中百姓也在議論徐方玉闖入皇宮之事。
“先皇生前最是器重這桐丘，自從徐家退出朝政之後，真的是，年年打敗仗。”
“好不容易留下個歸德和李大都督，還全都，唉……”
長安這些年的賦稅繁重，百姓有苦難言，好不容易找到個宣泄口，也就不在乎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了。
“徐家少爺不是被禁止入長安了嗎？怎麼還跑到皇上麵前了？”
“這位老兄一看就是跟不上熱乎的八卦。這哪是徐家少爺來了啊，而是徐老太尉來了。”
先皇唐堅親自從桐丘請來長安坐鎮的徐老太尉——徐青晟，也就是徐方玉的爺爺。
他六十歲那年告老還鄉，輔佐皇上之事就交給了兒子徐慕馳。
現在仔細一想，確實有好些年沒有聽到過這位老爺子的消息了。
“這這這，這不是大羅神仙來了嗎？不行，我得去寫一封訴狀，還請徐老太尉做主，長安城真是爛透了！”
有人剛喝完酒，語氣也放肆些，道：“哪還輪得到你，他剛入城，街邊就跪了一眾讀書人。全是十六七歲的小孩子，激情澎湃地要為老百姓討公道，為國家選明君擇明路。”
這一番舉動，把病懨懨的流浪漢都給整清醒了。
充滿熱血的少年郎，永遠是一個國家的希望。
唐毀把沈枝意從大理寺接出來，問道：“你父親的身子可有好些？”
“已經無礙了，心情也不錯。”
“棗山的嘔吐病已經痊愈，明彰現在不方便出門，就讓楚臣跟著你吧。”
沈枝意把周圍都看了一圈，問道：“人在何處？”
“你不用管，他以前也是我的暗衛。”唐毀粗略算了下時間，將她送到馬車上，說道：“我要去見個人，應該不會耽誤太久，你先回府上等我。”
因為之前當著袁邵的麵說過，他和沈枝意有婚約在身，所以唐毀三天兩頭就往沈府跑，一點兒也不避嫌。
左鄰右舍的長舌婦一有空就愛坐在樹下，邊做著針線活邊議論道：
“歸德大將軍以前是他爹的手下，這可倒好，把妹妹都給搭進去了。天煞孤星這命格，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
“主要是沒什麼本事，難怪皇家人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唐毀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鳴風自從上次把葉婉杉送回來後就一直不見蹤影。
“小姐先沐浴更衣吧，大理寺這種地方，真希望老爺趕緊出來。”
“今日外麵是在熱鬧些什麼？”
陪著沈宗瀚待了好幾個時辰，她還不知道怎麼了。
磐微道：“哎呀，我光顧著燒水，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徐老太尉帶著一眾人馬入宮，聽說剛一來就把皇上給罵了，說他誤國誤民。”
“那唐小王爺方才離開……”
“啊？小姐，你說什麼？我剛買的皂角，快來快來。”
沈枝意心不在焉。
她之前就猜到唐毀和徐家的關係絕對不簡單，今日種種也算是印證了這個念頭。
“棗山嘔吐病治好了，夫人在桐丘也安全，老爺有那麼多人護著。小姐，你幹嘛還整日愁眉苦臉的呀。”
“唐小王爺的身份一直都沒什麼人注意，他現在一出頭，總會露餡的。更何況，他上次說的長安要亂，恐怕就是……江山要易主了。”
磐微擔心不了那麼多，她隻知道，現在的皇上是不好的，換了又何妨。
“小王爺神通廣大，要是他做了盛元的天子，那才叫明君呢。”
沈枝意在屋裏寫了幾幅字畫，見唐毀遲遲未歸，實在心急。於是提著燈籠來到路口邊，伸頭張望。
大概精神恍惚，她竟然瞥見有道黑影躍進了沈府之內。
再定睛一瞧時，已經沒了任何的風吹草動。
半個時辰後，唐毀騎馬趕來，他大老遠就看見一抹倩影，心中有些動容，問道：“阿肆這是擔心我？”
“並無，隻是……”
磐微搶過話茬，道：“我家小姐把飯菜都熱了好幾回了，還沒動筷呢。”
“事情麻煩，浪費了點時間。”唐毀變戲法般，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糖人，這麼清脆的物件，竟被他護得好好的。
沈枝意伸手接過，是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走吧，先用膳，稍後再跟你說些事。”
唐毀從院子經過，看見湖裏的荷花開得正好，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下輩子還是做棵漂亮的花草樹木吧。”
“漂亮？看來唐小王爺下輩子是要和我做姐妹。”
“……帥氣的花草樹木。”
沈枝意想起剛才那道黑影，有點不確定地把明彰喊了過來，問道：“方才可是有人來過了？”
“沒。”
她說是自己眼花了，然後看向唐毀，道：“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七日後宮中會有一場惡戰，我思來想去，還是將你送到桐丘安全些。”
“你……是不是要反了？”
唐毀眼神堅定，道：“我要擁護晉王登位。至於你父親，到時我會把他接出來，送你們一起去桐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