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早已換好常服的楚夜尋的亦是抬頭看見兩人相攜而來，隱約見赫連威一身嬌嫩，竟比湖中荷花還要空明兩分。
再回想起上次見麵種種，楚夜尋這一刻忽然感覺有些後悔，當初為何自己沒有與離夏聯姻。
隻可惜世上從無後悔藥。
楚夜尋望著赫連威身上一抹嬌嫩愣愣出神的時候，對麵兩人已經款款來到麵前。
“見過皇上。”
終於來到皇上近前，赫連威假借向楚夜尋俯身行禮的動作，立即掙脫開楚夢嵐的手掌。
後者掌心一空時，不知為何心底也有一絲落寞，但見赫連威還在自己麵前，並且因為成功掙脫開自己桎梏，挑釁撇自己一眼囂張模樣，唇角不覺漫上一絲淺笑。
此刻楚夜尋已經伸手虛扶赫連威一把，輕聲問道：“可有什麼想吃的？說來吩咐禦膳房去做。”頓了頓看向楚夢嵐含笑道：“朕與純王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的口味卻不知你的。”
赫連威自然知道楚夜尋是在說客套話，按說此刻她隻要回複一句謝皇上恩典，臣女並無什麼挑食表可結束這話題，但因為剛剛楚夢嵐施計一路逼迫她牽手到此，赫連威心中憤懣，有意讓楚夢嵐丟臉，遂直言道：“王爺忙於朝政時常不在王府中，臣女自己守著空落落的王府早已習慣輕簡一切，顧並無從不喜好，若皇上賞臉，便給臣女一道涼拌小菜了。”
涼拌小菜？這與鹹菜差異？
赫連威這話乍一聽力是楚夢嵐忙於朝政，鮮少能陪伴她，實際隻要細品便可以得知，楚夢嵐夜夜留戀花叢，鮮少歸府。
赫連威這話自然是指責楚夢嵐自己大魚大肉醉生夢死，卻將自己這正妃時常扔到王府啃鹹菜，日子久了，連鹹菜都吃慣了。
楚夢嵐聽赫連威這話隻覺她幼稚好笑，竟然為報複剛剛自己呈口舌之快，為願場遂笑道：“赫連平日不愛其他的，但獨獨愛吃棗子，皇兄便給她上一份棗糕好了。”
這一聲赫連喚的情之切切，若是不知道二人關係的，定會當真以為兩人伉儷情深。
但赫連威因為正是局中人，自然知道楚夢嵐是自惡整自己，聞言立即瞪楚夢嵐，眼神示意：我什麼時候愛吃棗糕了！明明是你自己！
後者卻不以為意一笑，狀似疼愛道：“剛剛她在乾坤殿中等皇兄，便因為吃的急了，而噎到呢。”
楚夢嵐！那還不是因為你奇怪的看我！
赫連威雙手握拳，但礙於在楚夜尋麵前不好發作，隻能忍下。
……
湖心亭涼風徐徐，微風吹過湖麵碧綠荷葉嘩啦作響，正是一副夏日偷閑光景，湖心亭中三人相對而坐，看似其樂融融，實際心思各異。
酒菜到齊後，楚夜尋帶動最先落筷，赫連威因為忙活一早晨，如今見到色香味俱全的酒菜，自然食指大動，道一聲：“我開動了。”率先先一直鹽水鴨子夾去。
“嗬嗬，不想純王妃愛這個。”
楚夜尋命布菜師將鹽水鴨子換到赫連威麵前，自己則一邊慢慢飲酒，一邊與楚夢嵐相對侃侃而談。
兩人自最先的菜色，追憶到小時候一起的時光，有轉到現在，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慢慢竟談論到前朝，說到兩國聯姻關係。
赫連威本是吃的正暢快，忽然耳尖一動，聽到離夏兩個字。
再假裝不經意細聽下去，原來是又有一個邊疆小國戰敗華晉，欲將一對雙胞胎姐妹公主的妹妹，聯姻給楚夜尋。
楚夢嵐聽到聯姻二字後，正在夾菜的動作一愣，繼而下意識看向身邊的赫連威，結果發現後者正在津津有味啃著鴨翅膀，根本沒有絲毫留意這邊。
再一看她周圍身邊的菜肴，各個都多少夾試吃了味道，唯獨自己給點的那個棗糕紋絲不動。
看來是在以這樣無聲的方式，在向自己抗議。
“夢嵐？”
楚夜尋見楚夢嵐望著赫連威出神，並且唇角竟難得一見揚起一道莞爾無奈的弧度，心尖莫名一動，跟著望向赫連威。
“皇兄行事一向有自己的定奪，再說婚姻這種事，怎麼能問臣弟？”
“原本不打算同意也不打算問的，其實拜月小國戰敗，本應該隸屬我們疆土，他們國家的公主進獻而來並無意義……”忽然轉眸望向赫連威，楚夜尋一時失笑：“不過看你們二人有時很是有趣，便想著華晉之外的女子，或許還有個值得朕迎娶的，所以想試一試。”
試一試？
你當靈魂穿越是坐公交，說來就來啊！告訴你，這世上天不怕地怕赫連威隻有我一個！
赫連威本是正吃得津津有味，但因為後來兩個人談論話題越來越偏，到後來幹脆將女子當做市場白菜一般比喻，要與不要，娶與不娶，赫連威心中義憤填膺，不得不做出反應，故意飲下一杯玉液，啪一聲將杯子磕在桌子上。
周圍一時間寂靜無聲，酒杯磕在桌麵的聲音，打斷了二人談話。
在皇帝麵前摔酒杯，乃是大不敬，赫連威知道自己行為莽撞，但事已至此，而今兩人卻如此直愣愣看向自己，赫連威再偽裝不下去。
幹脆將口中最後一塊骨頭吐出，將手中象牙筷“啪”一聲擱置到桌麵，靜靜回望二人。
“鴨子好吃，回去要了方子，讓王府的廚子給我做。”赫連威抬臉看向楚夢嵐，聲音清脆果決，要求毋庸置疑。
這樣的語氣簡直近乎於命令。
一旁楚夢嵐不置可否看她，靜靜沒有說話。
赫連威見狀也不管他是不是默許了，總之她目的也不是鴨子，不過故意向楚夢嵐命令一句，為廣大女性平反，如今見目的已經達到，於是轉頭看向楚夜尋：“那公主漂亮嗎？”
楚夜尋因為赫連威沒頭沒腦一句而微微楞中，片刻後才明白過來，赫連威一直在聽兩人說話。
按說女子不得幹政，但這赫連威給自己的感覺卻是區別於任何人，在她身邊自己感覺很放鬆，這才導致自己不設防，在她麵前談論關於聯姻之事。
楚夜尋見赫連威眨著水眸靜望自己，也不再賣關子，幹脆道：“看畫像的確是個美人。”頓了頓，似是玩笑道：“不過論氣質還是不敵純王妃的。”
赫連威知道在這古代，人命本就不值錢，更何況是個女子，在這時候更是輕賤，這其中聯姻的自己便是最佳的例子。
千裏迢迢遠嫁而來，自己的夫君卻未必是可以托付終生之人，更還有像楚夢嵐這般輕浮存在。
在這世界之中，女子有太多事作不了主，自己這身體主人赫連威就是其中代表一個，而今自己依附在這身上，受了太多磨難，早已深有體會，是以不忍另一個女子步自己後塵。
赫連威忖了村，伸筷子戳了戳隻剩下骨架的鹽水鴨子，漫不經心道：“那皇上喜歡她嗎？”
喜歡？
人都還沒有真正見過，談何喜歡？
“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這結果隻有見到了才會知道吧。”
“不過是出於聯姻穩固國本的目的是不是？”赫連威接過楚夜尋話頭，說道：“女人的一生，這一條人命，就是一場交易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她是誰，要的隻是她的身份，可你如此做之前，有沒有稍稍考慮一下，那遠嫁而來公主的感受！？”
“……”
“她也是個人，會哭會笑，會知道深宮冰冷，會為自己的男人在別人身邊，從未在乎自己而痛心。”
沉默。
楚夜尋微詫看向對麵赫連威。
她如此不遜開口之前，有沒有考慮對麵坐著的是皇帝？是唐唐一國之主？
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況一個小小番邦公主……
考慮一個女人的感受？那個公主不過是他千百妻子中的一個，他怎麼會照顧的到她？
可赫連威說的似乎也並沒有什麼錯，自己身為帝王的同時，還是一個丈夫。
不過在這之前，自己忽略了這個身份而已。
楚夜尋一時心頭煩亂，對視赫連威晶亮閃動的目光，楚夜尋心尖跳動一下，聯想到赫連威的身世，不由開始後悔自己當她的麵，談論此事。
想要開口挽回，可自己堂堂一國之君的身份，怎麼能向一個女子低頭？
到後來還是楚夢嵐開口打圓場，起身單膝跪下，為赫連威向楚夜尋求情：“皇上贖罪，赫連她不過飲醉了酒，請您莫要怪罪他，臣下這就帶她回王府，改日再來謝罪。“
“無妨。”
楚夜尋卻伸手阻止了楚夢嵐伸手去拽赫連威的動作，隻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望著赫連威，嚴肅道：“朕隻問你一句，在你如此駁斥朕，甚至諷刺朕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朕的身份？”
“天下人都知道。”
“那你還敢如此對朕說話？朕先是皇帝，然後才是丈夫，你如今卻用小女兒情懷來衡量兩國的關係，知錯嗎？”
“我沒有小女兒情懷，我隻是就事論事，人人都有感情，我不過想告訴你，別再傷害無辜的人，就算是出於兩國關係穩定的原因出發，難道就一定要聯姻嗎？貿易上和平往來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