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直到赫連威快要以為這藝術能跨越種族沒有國界,卻獨獨不能跨越往返時空時,沉寂針落可聞的大殿內,忽然想起一陣清脆的撫掌聲。
“啪啪啪——”
赫連威為這掌聲一愣,繼而緩緩抬頭望向麵前明黃身影,結果聽見楚夜尋一聲由衷讚歎。
“妙,妙極!”
當油畫展現在楚夜尋麵前時,後者著實呆愣了半晌,縱然他貴為天子,卻也從未見過如此化作,大膽的用色,鮮明飽滿的色彩,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楚夜尋雙眼幾乎要陷進畫卷中,後來委實耐不住性子,幹脆用手指摸了摸畫紙,卻發現並無想象中厚重質感。
“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上色如此均勻飽滿,簡直是將真實的風景搬過來一般!”長久沉寂之後,楚夜尋遲來的肯定終於讓赫連威長出口氣。
平複了自己混亂的思緒,赫連威這才不卑不吭道:“回皇上,這是油畫。”
“油畫?”
赫連威將早已準備好的台詞細細對楚夜尋解說,自油畫材料的提取,到靈感創作,再到畫成……赫連威幾乎快要將腦海中所有有關於油畫的記憶都搬了出來,到最後說的太過暢快,險些搬出西方抽象畫代表作者畢加索來。
幸好大腦及時示警,在名字沒有出口時,及時止住,赫連威尷尬臨時改口道:“就是我們離夏,在遠古祖先的時候,有這麼一位畫家,他善於用化作來展現人們疾苦的,警醒世人,不過境界太高畫風古怪,鮮少有人看懂,漸漸成為後世傳世之作。”
“哦,原來如此。”楚夜尋聽得懵懂,但因為對麵赫連威滿臉至誠,不得不點頭配合做出一臉恍然模樣,片刻後又似乎想起什麼,忽然道:“不想你們離夏國小,卻有這麼久遠的曆史。”
這話問的赫連威冷汗,她剛剛將歐洲的人文曆史關於油畫的,都搬出來了,如今卻隻能安插在基礎離夏國上,這龐大的藝術背景,自然是不能為小小離夏所容的。
為了不再說多錯多,赫連威立即轉移楚夜尋對油畫的注意力,將第二幅鉛筆畫命人展現出來,並在楚夜尋沒有刁鑽犀利開口詢問之前,立即搶先指著鉛筆畫道:“這是鉛畫,都是有漆黑的炭粉畫成。因為當時碧水湖時天黑時候,天空星空倒影在湖水中,星光點點,為了展現出碧水湖的安靜簡約,所以特意用了簡潔單一的炭粉來畫。”想了想,又連忙補充道:“這碳粉很好找的。”
楚夜尋連連點頭:“恩,這個朕倒是知道,南山之中就有很多軟炭,不過沒有想過居然有如此用途。”言罷有些恍然,似乎在打鉛筆的主意。
赫連威心中石頭終於落地。
楚夜尋因為是剛剛下了早朝,便急於來見楚夢嵐,身上的朝服還沒有來得及換下,如今見到楚夢嵐安然無恙,放下心來,在旁邊太監宮人三催四請下,便讓楚夢嵐與赫連威小坐,自己去寢殿換下常服,再來相見。
對此赫連威表麵恭敬送走楚夜尋,私下則是暗自腹誹,做皇帝也不容易,一天竟然要換多次衣服,都快要趕上現代的時裝模特。
心中一時覺得好笑,麵上不自覺笑了出來。
然而此刻她這笑意看在楚夢嵐眼中,則完全是另一番意思。
畢竟皇上剛剛讚賞過她,如今她望著皇上消失的方向笑意甜美,換做任何一個人去理解,想來都應該是認為赫連威在回味聖山的讚賞。
楚夢嵐麵色漸冷,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隻是下意識不願意見到赫連威這笑容,於是冷哼一聲,口是心非道:“赫連威,你剛剛給皇上看的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此刻赫連威成沉浸在幻想,給楚夜尋換上比基尼,在T台上走秀的模樣,忽然聽楚夢嵐如此質問,當下沒有反應過來,隻下意識一句反問:“啊?”
看她出神出的多麼認真!竟然連自己的話都沒有聽見,楚夢嵐眸子漸冷,越想越氣,幹脆一聲冷哼:“我問你你給皇上看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赫連威,原本我以為你好歹也是堂堂離夏國公主,多少也該會寫琴棋書畫,便讓你給皇兄作畫呈現碧水湖了,可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赫連威這一刻終於回神,開始覺得楚夢嵐在挑事,她向來不是好欺負的主,於是立即回敬回去:“楚夢嵐你腦子有問題吧,剛剛皇上都說我的油畫好了,你還想怎麼樣!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都是後世的精華,你……呃……”
赫連威見楚夢嵐一聽見後世兩個字,高揚了眉梢,立即意識到自己心急說錯了話,緘默片刻道:“總之,你要是有本事你畫出來啊。”
“後世?”
可對麵心思玲瓏的楚夢嵐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玩味,壓低的聲音回蕩在寂靜大殿中,莫名生出兩份魅惑的磁性:“什麼叫後世?”
赫連威被盯的緊張窘迫,啞口無言,到最後被逼的實在沒有辦法,這才開口幹脆一橫脖子道:“後世就是一個人的名字!”
赫連威因為緊張,雙手攏在廣袖下微微握拳,已經出了細汗,但為了輸人不輸陣,還是大著嗓音道:“後世是我們離夏國的天才啊,就是他發現的碳粉可以作畫。”
對麵楚夢嵐聞言微微眯眼,漆黑的眸子似乎要將赫連威看穿,後者緊張,卻不能讓目光有任何躲閃,恰好這時候殿外有宮女前來通傳,說皇上已經在湖心亭備好了午膳,請他們二人過去。
赫連威如獲大赫,立即轉身欲走,卻被身後楚夢嵐及時叫住。
赫連威眼下威避免露餡說多錯多,一心隻想離開他遠點,豈料楚夢嵐走到她身邊,反而一把抓起了赫連威細汗的小手。
柔若無骨的觸感滑膩入手,楚夢嵐微微揚眉,俯視隻到自己肩膀的赫連威:“怎麼,害怕謊言被揭穿,出汗了?”
赫連威故作強勢抬頭迎視他,卻發現他漆黑的眸子似乎能將自己靈魂看穿,一時間心悸,擔憂的心思使她下意識想要遠離這個危險深藏不露之人。
於是小手在楚夢嵐幹燥的大掌中反抗掙了掙,卻發現紋絲不動。
“楚夢嵐!你放開!”
奈何赫連威縱然表麵再強勢,身到底還是女子的力道,最後隻能言語威脅,不料後者卻莞爾一笑:“你怕我?”
“誰怕你!”
“不然你躲什麼?”
“我怕你有病發瘋打傷我怎麼辦!”赫連威口是心非繼續嘴硬,原以為楚夢嵐會揭穿她,繼續追問後世是什麼,她都已經準備好做強嘴的死鴨子了。
不料楚夢嵐見她窘迫,小臉酡紅心情大好,反而舒心一笑,放棄了為難她,轉為在她耳邊一聲低笑,曖昧如同耳語:“聽話,別動了,外麵的宮人還在等著呢。難道你忘了來時答應了我什麼?我麼可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楚夢嵐你欺負赫連威不是華晉人,聽不懂成語是不是!相敬如賓的夫妻有這麼緊密牽手的嗎!不說好是相互敬愛保持距離的嗎!
赫連威水眸氣呼呼瞪了楚夢嵐半晌,好半天又忽然反應到下一個問題。
等等,在楚夢嵐亂用成語忽悠自己之前,他說了一句什麼?
赫連威如被電擊當頭棒喝。
聽話?
一陣寒顫,再一細細回想剛剛楚夢嵐在耳邊吐字的語氣,溫熱的呼吸,赫連威便覺自己被什麼燙到了一般。
楚夢嵐他今天是發了什麼風?
這陌生不受控製的感覺令赫連威下意識掙紮想要逃離。
奈何還是拗不過楚夢嵐男子力道,加之楚夢嵐久經朝政,巧舌如簧與各路大臣圓滑周旋,早已練就身經百戰三寸不爛之舌,他時不時在赫連威耳邊挑唆,說了種種兩人進宮前的條件,外加威逼利誘,幹脆搬出三日自由的權限說事,赫連威這才乖乖就範,如鬥敗的公雞,乖乖被楚夢嵐簽著去了湖心亭。
兩人自乾坤殿到禦花園後身湖心亭距離說近不近,說遠倒也不遠,不過期間卻要路過多出宮殿,是以赫連威與楚夢嵐公然牽手行走宮中的樣子被多人撞見,皆是唏噓。
這小國公主倒是有兩下子,這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令花心原本厭惡她的純王,肯牽著她公然來到宮中麵聖,各中手段,一看便知。
局外人哪裏知道赫連威的苦楚,兩人明明昨天才吵完架,今天牽手做戲更是趕鴨子上架尷尬的緊。
小片刻後,在婢女的帶領下,赫連威楚夢嵐很快出現在湖心亭中。
原來湖心亭得名湖心,當真是因為坐落湖中,一路連接岸邊與八角涼亭的石板路上,兩邊栽種滿了嬌豔荷花,如今赫連威與楚門嵐牽手在矮石橋上一過,映襯著湖水波光點點,當真宛若一對璧人,外人眼中看來,沒有絲毫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