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前後性格大不相附的人。
看赫連威的模樣,她似乎更傾向於奴仆平凡人的角度去看世界,有時候更是身體力行去支持主張這些自由的言行。
倘若真是一個生來便高高在上的公主,早已習慣權貴的她,怎麼可能體會到人間疾苦?怎麼能理解奴仆的哀怨?並且與她們和睦相處?
之前還聽福伯說,早在今天她來見羽兒的時候,之前竟然是在與綠柳在牆角下親自種花,挖土……還有上次碧水湖邊,她搬出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自己本是好奇的,但礙於顏麵最終都沒有過去問一下。
如今將這一切古怪集結一處,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隻等一個結果來證明。
他麵前的赫連威,極有可能是個贗品。
心中生了這個疑竇想法,隨著時間的澆灌,久了便會生根發芽,楚夢嵐這一刻竟有些讀不懂自己的心思,他究竟希望自己王妃是真正有益聯姻的赫連威,還是另外一個人。
“穆光,這次的事一定要是你親自去。”
穆光知道這裏楚夢嵐是上了心,便不再多問,抱拳領命退下。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夢嵐望了眼紗罩內取代油燈的火龍珠,感受身子在一點點回暖,悠悠歎了口氣。
纏綿病榻一日,身子都已經躺的酸軟,楚夢嵐到最後覺得無趣,幹脆捧了身邊古詩詞來看。可研讀了半晌,卻並沒有絲毫讀進去,到最後腦海竟晃過赫連威推開門那一瞬間,陽光自殿外寸寸漫進來,鋪在她腳下,鍍在她身上,她一身白衣幾乎要融入天地間。
這個草原上來臨的女子……赫連威,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邊楚夢嵐為赫連威真正身份而眉頭深鎖,另一邊赫連威廂房內,則是燈火通明,完全是另一番歡脫光景。
“綠柳,好了沒有?”
赫連威站在畫板前,一臉的油彩,纖細的手指舉著精細的筆刷,一時間猶豫不知道該如何落下。
這已經是她第三幅速成卻失敗的油畫,不知怎麼的,就是找不到曾經在碧水湖時那種充盈的靈感。
明明畫作都是一樣的,色調飽滿,豐富,但仔細一看卻毫無生氣可言。
這樣的畫蒙一蒙門外漢還好,可若是呈現給廣納天下至寶的皇上……恐怕搪塞不過去。
赫連威心中一時間焦急,提著筆刷麵對空白的畫紙,眉頭緊鎖,無從下手。
直到舉著筆刷的右手變得酸澀,赫連威長出口氣後退一步,正要轉身去換筆刷顏色,腳下卻不知踩到什麼一滾。
赫連威不耐煩垂頭,卻見是一直簡易的木炭鉛筆。
“綠柳,這裏怎麼會有鉛?”
鉛筆!
赫連威水眸在燭光下一亮,似乎想起什麼,唇角登時上揚出一道明朗的弧度,而後立即吩咐綠柳將箱子中以前打發時間研製的鉛筆,都搬了出來。
因為眼下時候沒有電燈,赫連威為了看清筆下畫作,威保證落筆精細分毫不差,故而命綠柳將畫板周圍點燃了一圈蠟燭。
半盞茶時間後,綠柳搬著半木盒鉛筆出現在赫連威麵前,後者將麵前有關油畫一切統統撤走,更換上新的白紙,手提鉛筆愣愣出神。
好一刻,似乎想起什麼,手中鉛筆落下如有神明相助,刷刷幾道流暢線條畫成。
此刻赫連威正站在星光般蠟燭中心,手下簡易鉛筆落下行雲流水,不過片刻一副碧水湖夜景便大致描繪了出來。
“哇哦……”
一邊綠柳最終將蠟燭燈火都完全布置好,出於好奇來到赫連威身邊,卻見赫連威手中原本粗糲的黑炭,按照她的吩咐打磨研粉重製後,在赫連威手下竟然有如此功效。
“王妃,這,這是什麼?”
綠柳好奇碰碰桌上赫連威還沒有動用嶄新的鉛筆,大眼放出羨慕崇拜的目光。
“恩,這個是鉛筆畫,素描時候用到的,用來寫生最適合……”赫連威不知道該如何向綠柳解釋鉛筆的來曆,怕小丫頭好奇繼續問下去,連忙隻得搪塞轉移話題:“綠柳,你看我畫的像不像?”
心思單純的綠柳聞言果然被岔開話題,大眼幾乎要陷進畫紙中,鼻梁貼著畫板遊走,在赫連威期待的神情漸垮後,這才忽然一聲嘹亮:“像!太像了!簡直就是將碧水湖搬到了白紙上一樣!”
“嗬嗬。”得到綠柳的任何,赫連威心中石頭終於落了地。
之前她便在王府中嚐試了油畫等畫法,上次在碧水湖時,為了能更鮮明的表現湖水與天空相映成色,綠樹成蔭,她便是用的油畫。
如今為了新奇,能得皇上肯定,她又將自己最新研發,卻始終沒有動用的鉛筆一起搬出,看的綠柳瞠目結舌。
這種方式果然有用。
如此一來,畫不在多,卻兩幅各有特色,細微之處見精致,應當足以博皇上歡心。
接下來,皇上歡心,楚夢嵐則就稱心,他稱心了自己才能如意……一想到未來自己有三日時間可以大搖大擺出府,赫連威便忍不住興奮,手下動作更快了起來。
大殿內,燈火通明,時不時傳出綠柳好奇的詢問與赫連威笑聲,其樂融融一片。
夜色越濃,銀月如鉤一點點掛上樹梢,又寸寸沉去,隔日天蒙蒙亮時,赫連威終於停下手頭工作,在三幅鉛筆畫中跳了一幅自己最喜歡,畫風最內斂幹淨的碧水湖,交給了綠柳。
“這個存好吧,和那個油畫放在一起,今天帶去宮中。”
“油畫?”綠柳眼神閃過一絲迷茫,混沌勞累了一夜,赫連威終於放鬆了精神,這才意識到說錯話,連忙改口:“就是那個花花綠綠,你說漂亮的那個。”
王妃的古怪話總是那麼多……
綠柳伸了伸舌頭,這才收拾了所有畫卷鉛筆離去。
身後赫連威目送著她,有些愧疚,這一夜自己忙著作畫,本是多次勸小丫頭回去休息的,結果這家夥卻堅持自己沒有畫完也不睡。
小片刻後,綠柳收拾完一切,複又折身歸來,赫連威見天色並未大亮,借機回到床上淺眠,綠柳則為了等赫連威吩咐,守著時辰,幹脆就半趴在她的床邊,跟著一起小歇。
直到日上三竿時福伯來喚時,赫連威睜開雙眼,綠柳第一反應便是遲了!
“王妃!”綠柳一臉委屈站在赫連威身邊,嬌俏的小臉上滿是擔憂惶恐,她本是打算隻在赫連威身邊小歇,更方便守著她的,可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如今到了時辰要趕路,王妃還沒有梳妝打扮,還沒有挽發,還沒有……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自己的錯!這些本該都是自己看時間做的,如今倒好,自己因為王妃親近,平日不愛管人,自己性子竟開始鬆散起來,而今竟誤了大事!
“王妃……”綠柳惶恐噗通一聲跪在赫連威腳邊,自責道:“王妃您罰我吧,您打死我,綠柳都毫無怨言。”
“綠柳,你這是做什麼。”赫連威伸手去攙扶她,豈料這動作反而令綠柳更紅了眼眶:“王妃,按照宮裏頭規矩,不上妝麵聖那是大不敬的,而今您卻因為奴婢耽誤了時辰……”
“沒事的。”赫連威水眸一轉,想起楚夜尋上次見自己燈籠袖自製的衣服還頗為讚賞,可見是個開明之人,一時間心思電轉,赫連威伸手扶起綠柳,吩咐她打一盆清水迅速給自己淨麵,而她自己則衝到了梳妝台前,以最快的速度認清麵前瓷瓶胭脂水粉。
在綠柳端著清水回來後,以生平趕公交急著上班的速度迅速潔麵,而後衝到梳妝台前,按照在現代時對化妝品的理解,迅速為自己上妝。
期間動作行雲流水,上粉,輕微腮紅掩蓋住昨夜疲倦的臉色,黛眉,櫻唇……一樣不少,流暢的動作甚至讓旁邊愁眉不展的綠柳目瞪口呆。
麵前這人可是王妃?
那個平日連多穿一件外袍,多帶一直金釵都嫌繁重的王妃?
她竟然會給自己上妝的?並且手法比起一般的丫鬟還要利索自然,似乎早在今日之前,她自己已經演示過了千百遍。
綠柳隻顧著吃驚,她哪裏知道在赫連威以前生活的現代,在那快速消費生活的世界裏,每天清晨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洗臉化妝,後來漸漸習慣了這樣快節奏的赫連威,甚至摸透了時間,後來在出租車上補妝,甚至電梯內補妝……
一切時間比眼下趕得還及,一切簡直就是速成。
“綠柳!”
將最後唇紅完美印上,赫連威長處口氣,看了看臉上嬌嫩的水粉顏色,幹脆一座不做二不休一聲吩咐:“去將櫃子裏那件宮服桃花裙取來。”
“啊?”
這一刻綠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出什麼反應,隻是下意識的聽從吩咐,機械似得將衣裙取出來,一邊遞給赫連威,一邊忍不住好奇。
王妃平日都是最懶得穿這些鮮亮顏色的,如今怎麼忽然就來了興致?綠柳心中既好奇,又感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