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嬤嬤如此順利就將人給了帶了回去,長公主倒是沒想到。她此刻正在花園裏澆花,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小銅壺,至上而下往下灑水。平日裏閑來無事,隻能種些花花草草,給自己找點事做。蘇幕汐跟著蔣嬤嬤款款而來,一身素白衣裙,頭上戴著一個珍珠發簪,小臉粉黛未施,全身上下再無旁的東西。
“長公主殿下,王妃來了。”身旁的婢女彩霞在她耳側如是說道。
長公主輕輕頷首,收回了目光。不得不說,今日但凡看見蘇幕汐身上有一點半點不該有的奢侈東西,她都會借題發揮,可不想,這孩子竟然讓人找不到紕漏。
守孝三年,不得穿著華服,不得高調,不得享樂,不得剪發應酬。
長公主一向疼愛聖宣王,不僅將他看作弟弟,更將他看作不可或缺的孩子,悉心照料,牽腸掛肚。而人卻說沒就沒,她本想趁著他還在,讓蘇幕汐嫁過去陪著他讓他開心。亦或是他能留下個一兒半女,也讓她放心。可沒曾想,新娘子剛進門,他就沒了。
枉費了她求著皇兄幫忙,匆忙賜婚,也沒能挽救遺憾。
蔣嬤嬤領著蘇幕汐到了花園旁,恭敬地對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王妃來了。”
蘇幕汐上前一步,也如是行禮,沒有半點遲疑。長公主斜眼,澆完了最後一株牡丹,這才緩緩開口:“嗯,這下府上不忙了?”
彩霞接過長公主手上的銅壺,一個婢女又上前端了盆水上前,長公主淨了手擦幹,聽著一旁蘇幕汐解釋說:“長公主說笑了,幕汐一直都不忙。隻是前些日子得了空看了下王府賬簿,驚覺原來王爺名下幾個鋪子都一直處於虧空狀態,若是按照過去的開銷定是不妥。現在王府的人我也削減了部分,又重新著命人打理鋪子,也好不讓損失加劇。”
長公主看著她,“那還這是忙,做了這麼多事。”
蘇幕汐將長公主的不滿看在眼裏,繼續又說:“並不忙,我也不懂這些,隻是想著不能讓府上的人太拮據罷了。”
“嗬,倒是個好主子。”長公主領著人往前走,蘇幕汐跟在身後,一群人繞過遊廊,來到了前院的偏堂。
長公主府邸很大,卻並不富貴浮誇,而是四處洋溢著一股山水詩意,雕梁畫壁,天然恣意。此情此景,任是王爺府也比不得,可見長公主品味之深。
兩人落座閑談沒幾句,長公主便打發了下人,問起了旁的事,“聽聞最近將軍府出了事,你可是知道?”
蘇幕汐沒直接回答,低頭擺弄著自己的小手,緩緩道:“前幾日母親生了病那時還好好的.....”
長公主不以為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聽聞是幾年前的舊案,你在王府沒人提及,不知也很正常。”
“不過,你如今在孝,皇上定不會為難於你,倒是你父親似乎有了麻煩,你還是少摻和的好。一來如今王府裏就你一個人當家,二來你嫁過來了就該安守本分。”
長公主的意思很明白,不希望她參與這件事,更不希望她過多和蘇府走動。她心頭反駁,但嘴上卻連連應下。
所謂長姐如母,她的心情蘇幕汐能懂,但懂不代表苟同。苟同也不代表必須按照她說的做。長公主此番作為,也不過是想敲打她,對於弟弟這才過門的妃子,她有些不放心。
尤其是看著蘇幕汐如今逐漸張開的身板和小臉,她就格外不是滋味。
頓了半晌,她沒說話,蘇幕汐也沒主動開口,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蘇幕汐素白的小臉垂著羽睫,長長的睫毛遮擋了她內心的情緒,不過卻遮不住她精巧的五官,宛若靜靜綻放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你可是快及笄了?”長公主突然問道。
蘇幕汐抬頭,一雙明亮的大眼撲閃了幾下,閃得長公主心肝顫了顫,“正是,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長公主看著麵前的蘇幕汐,擔憂更濃了。不過好在蘇幕汐似乎還比較本分,但總是拋頭露麵的也不好,這般年輕,很容易日後若是有了什麼想法。思來想去,長公主便想到了個法子,讓她經常來公主府,如此這般,蘇幕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想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於是她便將這提議說了出來,蘇幕汐哪裏不知她在想什麼,不過常過來走動也沒什麼,也就欣然應下,並無二話。長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心裏那些氣也消了。她喜歡蘇幕汐這性子,不爭不搶的,多好。
兩人正說著,門口的婢女忽而進來,俯身在長公主耳側說了幾句。蘇幕汐收回目光,靜靜看著自己茶杯裏的茶,仿佛是個沒事人。
婢女的聲音不輕不重落在她耳中,聽得五六分清楚。
“....好了,你下去吧,我知道了。”長公主聽了婢女說完,便坐直了身子。
婢女退下,蘇幕汐這才抬頭,正對長公主絕美容顏。長公主見她似乎好像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擰著眉頭遲疑了片刻。
“你....真不知道你父親的事?”這話問得並不確定,長公主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麼不確定,一個還未及笄的孩子,不知道本應該很正常。
可每每看見蘇幕汐,她總會懷疑自己的眼睛,總覺得這個孩子不是麵前這樣。
“也不算不知,隻是略有耳聞,但我如今的身份卻無法做什麼。哎,父親肯定是無辜的,將軍府肯定也是無辜的,不知道父親能不能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說著她眼眶微紅起來,像是個無助的孩子。
長公主抿唇,猶豫了半晌,這才道:“明日皇上便會定奪,你若是想知道什麼,可讓人來找我。”
蘇幕汐微微訝異,長公主這反應實在出乎意料,沒想到她竟然會願意幫她打聽消息。
“那就多謝長公主了,幕汐不勝感激。”說著她抹了抹眼角的淚。
長公主歎惋,她本是好意想讓自己弟弟歡快,不想卻造就了一個女人的不幸。她自己何嚐不知道一個人的滋味,可事實已經釀成,再不能改變什麼。就讓她做點什麼彌補心底的愧疚吧,這孩子,子舜喜歡,她也應該照料好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