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犀才從地上起身，見祖父皺眉心中歎了一口氣，緩緩又跪了下去。
“大哥說的不全是真的，我小住在那邊是因為大姐姐病了，不得以回去多宿了兩日。”
王玥梅在一旁忙幫腔道，“靈犀一直乖巧，你別這樣沉著臉嚇她，聽她說說理由。”她又好心地問，“盼兒既然病了，怎麼不回府來養著，我還說呢，許多日不見兩孩子，正想著派人去接回來呢。”
慕靈犀沉穩應對道，“大姐性格不如二姐那般外向，她有些怕生。加上這次病得突然，我怕來回折騰她再加重病情，想著我在那邊照顧幾日便好，再說她那病多少也會傳染人，祖父身體不好，曉得孫女病了總要關心一下，我也是怕家人擔心，又怕這病氣過繼給祖父才瞞著沒說的。”
樓樂菱這時冷笑一聲挑簾進來。
“靈犀還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總要派個人回來稟告一聲吧，盼兒可是咱們府上的姑娘，這病了都沒有人在意，知道的是咱們不清楚此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全府沒有一人關心她。”
慕靈犀立即道，“靈犀年幼，思慮事情不周，真沒想到這一層，隻想著都是一家人，祖父祖母待咱們又極好，沒生過此想法。”
樓氏被她擠兌得一噎，那意思他們都心思純良，所以不會想到這層，唯有自己滿腹心機才會想到這些唄。
“你別和我打啞謎，你走的這些時日你大哥可沒少吃苦頭，你害你大哥的雙手幾乎殘疾，你想這事就過了，不負責任嗎？”
隻是一瞬間，原本看好戲的慕孟玨便戲精上身，瞬間臉色發苦眼中蓄淚，將纏著紗布的手指打開給慕錚看。
“祖父，玨兒的手指真的如母親說的那般要廢掉嗎？那我日後還怎麼拿筆，還怎麼做賬啊？”
他不打開還好，這一打開慕錚才發現，大孫的兩隻手如今有多嚴重，原本蔥白如筍的十根手指，如今中指與食指腫得像小棒槌一般，長指甲的地方已經淤青暗紫，指甲更是脫落下來。
他看得心頭一緊。
王玥梅也是倒吸一口氣，忍不住念了聲，“乖乖，怎地這般嚴重？”
慕孟玨哇地一聲便哭了說出來，“祖父，玨兒這手指疼得厲害，吃不下飯睡不得覺，更是踫都不敢踫一下，每次大夫給我上藥的時候，都像是拿針紮我的心一樣。”
他說著又嗚咽地哭了起來。
“疼，真的好疼呀。”
慕錚被他哭得心都轉了，捧著也不是，是踫也不是。
樓樂菱拿帕子拭淚，淚流不止。
“父親，靈犀害他大哥受了這等罪，不會過了五日您就忘了吧？都是您的孫兒，玨兒今早指甲蓋掉下的時候，都暈厥了，天曉得我這個做娘的是怎樣的心疼。”
慕錚顫抖著聲音問，“怎麼就這樣了，大夫是怎麼處理的。”
王玥梅見伯爺心疼成這般，長長歎息一聲。
“樓氏，你又何必如此心急，靈犀如今回來了，先前的懲罰也還做數，你這般咄咄逼人讓伯爺跟著擔心，真是太不懂事了。”
“我不懂事？哦，合著我們這邊吃虧受罪全往肚子裏咽就懂事了？玨兒這一次看著隻被關在山上一夜，可這遭得罪有可能是一輩子的苦，不說這手能不能恢複，光這藥錢就要花海了去了。”
王玥梅不做聲，先前給了一千兩還不夠，這女人竟然又往銀子上提。
王氏沒接話，樓氏見小伎倆沒用，更不樂意了。
“怎麼，從前我和玨兒犯了錯被禁足，那時伯爺病著咱們也是擔心要看望一下，你便隨便用一個以下犯上、目無長輩、口不擇言杖打我們母子，不但如此還要我跪祠堂三日不得用餐，現在靈犀害他大哥如此，您就想黑不提白不提了？”
王玥梅皺眉。
那會她確實有公報私仇之心，如今遇到事被人拿出來說，當真不知要怎麼回懟。
樓氏又道，“夫人如此偏袒維護靈犀我也能理解，孩子小您舍不得罰。我這個做長輩得也不是非要不依不饒，但事情總要有一人負責，那您這個祖母就將掌家權交出來給我，此事我便不追究了。不然，我就去信給大哥，就說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大哥總會向著我們的。”
慕錚氣得恨不得拍桌案，但此事確實愧對那院。他絕對不會將掌家權再給這個女人，所以隻能委屈靈犀。
“靈犀，你可認錯？”
慕靈犀一雙眼睛澄澈無比，她無辜地盯著慕錚，“祖父，你當真覺得靈犀有錯嗎？”
慕錚駭了一聲，“你祖母為了袒護你，這些時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算那日你是無心之過，可你大哥確實因為你的疏漏差一點死在黑龍山上，這你總認吧？”
慕靈犀咬唇，“靈犀確實不承認此錯，那日大哥安得什麼心思留在山上，他自己清楚。靈犀不願見祖父、祖母夾在中間為難，願受家法懲治。”
她說著話，緩緩叩頭下去。
王玥梅忍不住轉身拭淚，這一次竟然被樓氏逼到如此地步，偏她什麼法子也沒有。
樓樂菱冷哼，“父親，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才七歲大的孩子，害他哥哥受了這麼多的苦，竟然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行了，樓氏，你若心裏還有長輩，就閉嘴吧。”王玥梅實在忍不住樓氏得意的嘴臉。
樓樂菱梗著脖子紅著眼睛道，“我隻是就事論事，這和心中有無長輩有什麼關係？”
隨後她又道，“按先前的，隻罰跪一日我可不認，父親您可要一碗水端平啊!”
慕錚為難，這要他怎麼說？靈犀的過錯本就是可大可小，非要揪著處罰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慕靈犀熟記家法，她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吃虧，她先道。
“你別為難祖父了，家法家規我記得清楚，似我這般無意讓兄長族人受苦的懲罰，至多罰跪祠堂三日。倒是樓姨娘您再如此對祖母不敬，那二十板子怕是又要落到你身上，不信你可以讓大哥回去好好熟記一下家規，免得說我誆騙你。”
“就跪三日祠堂？”樓氏越想越覺得虧了。
她與玨兒演了這麼一出大戲，玨兒苦肉計都用上了，隻換來慕靈犀跪三日祠堂？
“父親，不是我不知疼惜晚輩，實在是和我先前的小錯比起來太輕了，我要看親自查看家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