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顏點頭,“一早我便到,成親這樣的喜事我還沒參預過。”
慕靈犀沒有提那日也是她的生辰,隻想著能一同熱鬧,她便知足了。
慕靈犀再未回後車,她留出時間讓二姐好好想想,她就與拓跋顏一路下棋閑談,慢慢坐到稻田莊。
“對了,今日出來得急,上次你給我的天下第一樓地契我得還你,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拓跋顏執子落定,不在意道,“你若不要,就送你大姐吧,她做得一手好藥膳,日後可改成私房藥膳館,這樣我想吃的時候,也不用常去你家勞煩。”
“可……”
拓跋顏又道,“一間酒樓而已,你若心中過意不過,每年利潤分我兩成便是,我白拿著你的紅利,如此可安心了?”
慕靈犀這才點頭,“二成太少了,我們五五分吧,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教訓樓氏,幫我救二姐,還有前兩次的救命之恩,我欠你的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拓跋顏低笑出聲,平日他都冷漠著一張臉,讓人很難接近。唯有和慕靈犀在一處時,他能展現真實的自己,雖然年歲相差甚大,可總能聊到一處。
少年漸漸長開的眉眼,因這笑容越發俊美無濤,他伸出手揉了揉慕靈犀柔軟鬆垮的發髻,語氣裏有對弟弟的寵愛。
“人家幫我,永誌不忘;我幫人家,莫記心上。靈犀若拿我當朋友,就不要這樣斤斤計較,否則就是生分。”
慕靈犀瞬間懂了,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拓跋顏這樣幫她,一是還她救命之恩,二是在求她的將來。
她應得豪爽,“好,兩成就兩成,不過我可說好了,生意到我這未必賺錢,你別想我搭錢給你哦。”
拓跋顏也是哈哈一笑,“如此才是兄弟!”
慕惠犀在後車都能聽到前車的笑聲,她心下嫉妒的同時有了新的想法。
這個拓跋公子一看身份便不凡,那日帶走她的人好似隻亮了一下招牌,一分錢都沒出,老鴇子就乖乖放人了,一副得罪不起的樣子。
小妹現在結交到這樣厲害的人物,難道真如她所說的那般,有機會奪回伯府?
她再次掏出懷裏的荷包,捏得死緊。
馬車停了,車簾被人掀開,慕靈犀又換回初見時的笑臉,似剛剛姐妹間的隔閡已經不在。
“二姐,到家了,咱們給娘一個驚喜吧!”
慕惠犀下車,主動拉住慕靈犀的手,將荷包還給了她。
“小——弟,二姐一路受了不少苦,見到親人一時不知委屈怎麼表述,向你發了脾氣,你不怪二姐吧?”
慕靈犀見她這是想通了,點了點頭。
“二姐,這個荷包雖然是我用過的,不過是彩綾閣的限售荷包,現在百金難求一件了,你留著吧!”
慕惠犀捏著荷包,緊跟上她的腳步,想再說兩句漂亮話,看到拓跋公子在看她,她垂了頭跟進了院子。
拓跋公子太俊秀了,偏她們認識時,是自己最狼狽的樣子,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優秀的人相識時,是她最悲慘之時。少女已經有強烈的羞恥心,她一時自卑心起,回家的歡愉再一次消失。
拓跋顏是何等淩厲之人,靈犀二姐看到他出現後臉上瞬間落寞。原本他想跟進院的,想了想去了劉神醫處。
既然來了,就再讓神醫看看他的身體,雖說平日無大礙,可他自幼習武積攢的內力還是不得使用,剛好讓神醫再看看。
這邊,慕盼犀一直扒著窗棱子等著小弟派馬車來接她和娘親進城。
自從得了消息,說接她們進城住後,她已經開心的睡不著覺了,看到馬車停在院門前,她對娘親大嚷,“娘,小弟來了,小弟——後麵是二妹妹?”
“二妹,是二妹?”她趿拉上鞋,顧不得穿好推開門就往院中跑。
“惠犀,惠犀。”
慕惠犀聽到大姐喚她,她訥訥地抬起頭,心湧起的激動之意,看清楚大姐的那一瞬間又變成了怨恨。
那個傻呼呼,髒兮兮的大姐現在穿得花團子一樣,跟年畫上走出來的娃娃似的。身上的花開富貴比甲用的扣子都是珍珠串的,脖子上掛著純金的項圈,晃動著藕臂上套著翠綠的鐲子,頭上大紅的珠花又豔款式又新,跑動間晃動的流蘇都是紅寶石做的墜子。
原本枯黃的小臉,如今兩頰鼓脹透著紅光,衝過來時更是一身的香粉味,是她從來沒有用過的好聞。
慕惠犀愣怔在原地被一把抱住,沒了反應。
“二妹,二妹,你真的回來了。嗚嗚嗚。”
慕盼犀一邊哭,一邊捧著二妹的小臉看了又看,然後繼續趴在二妹的身上哭,像極了一個孩子。
慕惠犀木然抬手,她沒有哭,隻是用手指輕輕撫摸上姐姐身上的錦緞,粗糙的手指在絲滑的錦緞上摩擦出好多勾絲。
她嘴角諷刺地笑,她穿的是花樓給下人穿的麻布夾襖,離家那日穿的是粗布帶補丁的小褂,她在外吃了一個月的苦,家人卻都在舒服地過著好日子。
她心理再次失衡!
“惠犀,真的是娘的惠犀回來了?”
慕惠犀抬眸看向出現在院中的娘親,原本就忌妒的心這一刻又是忽然多出一分恨意。
娘狠心將她賣了,說是要救小妹,可家中一分銀錢也沒有,讓她隨回來祭祖的姑姥姥走。
她哭了,求了,娘還是狠心推她離開。
小妹說,娘因為思念她,得了大病!
可現在的娘親,一頭烏發,原本蒼白消瘦的臉頰此時紅潤健康,就連嘴角歲月刻畫出的滄桑都消失不見,不但一身華服,頭戴疊翠,出門還有嬤嬤攙扶。
“娘?”你們過得好好啊!
原來隻有她過得苦,原來一家人隻有她最不幸!
慕惠犀呆呆地立在院中,眼中是她沒加掩飾的嫉妒與怨毒。
慕靈犀怕娘看到二姐這般會心痛,她過來拉開大姐的擁抱,對她們道,“外麵冷,咱們進屋說吧。”
她想著,二姐一時鑽入牛角尖想不通,隻能慢慢解釋,用親情感化她。還有,她既然喜歡錢,就用錢來滿足她。
二姐的眼神和小動作都沒有逃脫慕靈犀的觀察,既然她心生嫉妒,那就將她的忌妒心祛除了。
想到她當初置辦首飾,還有娘親縫製衣衫,可沒有落下二姐那份,這會正是拿出來滿足她虛榮心的時候。
不是慕靈犀將二姐想狹隘了,而是她兩世為人,別的長進不大,察言觀色,洞察人心拿捏的越來越清楚了。
全氏過來拉老二,激動地聲音都在顫抖,“惠兒,娘的惠兒!”
慕惠犀卻是避開她的拉扯,繞開娘親,跟著慕靈犀身後走進住了七年,熟悉又陌生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