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孟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學堂的，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的位置在角落，如果可以他更想將自己的位置搬到學堂外去。
徐泰和手中拿著兩張策論，何為君子的答卷，單手捋著胡須極為滿意地點頭。
看到學生們都回來了，他將作業放回桌上，清了清嗓子。
“今日交上來的作業，論何為君子，何為君子氣節，有兩篇文章寫的非常有見地，嗬。”
徐泰和心情極好，看了一眼蘇清誌和慕靈犀，繼而又道，“有人說，君子是人心中的一種理想人格，這一點沒錯，但過於直白，見地不深。”
“也有人稱君子是善養一身浩然之氣，這個見地也不錯，可何為浩然之氣，文章裏又解釋不清。”
“還有的學生說，君子和而不同，待人做事有分寸有底線有原則有溫度，理解上沒錯，同樣見地不足。”
徐泰和將他閱過的課業複述一遍，有人聽到自己的文章被評價，耳根微微泛紅，原有的小激動又因夫子說見地不足而暗暗懊惱，又因著一個人皆是少年才子，家世不俗，很快那點小懊惱便消失了。
他又道，“不過讓我意外地是，也有同學在你們這個年紀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見地之深讓夫子我為之欣慰。”
他將那兩篇文章又拿了起來，摘抄兩句讀道，“這篇文章寫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他這裏不但寫了見地還做了解釋，君子不去追求物質享受，不貪圖安樂，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能經常檢討自己，請有道德的人對自己的言行加以匡正。我從這篇文章看到了他的品格，甚至看到了他祖輩的人品，這樣的人，定為一方清正廉明的好官。”
吳即沒想到自己被夫子誇了，他心下既激動又忐忑，因為篇文章是早上看慕靈犀補寫作業時，對照自己寫的太過差勁求他指點重寫的。
徐泰和沒有指名道姓，而是拿起另一篇又道，“這一篇的見地就更深遠了些，他講的是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短短幾個字，看出他小小年紀一身傲骨與正氣。”
他沒有過多誇讚此文章，可在徐泰和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慕靈犀六歲，如果這篇文章真的出於他自己所思所想，將來長大後入朝為官，依他的這份品性與做派，怕是必受帝王之器重。
其實他有懷疑過，這是有人為他代寫，後想到這孩子的出身與生長環境，還有這些時日相處下，此子的聰慧、勤奮刻苦，應當就是他自己所思所想。
這一次，五皇子來天水郡調養身子，皇上給他下的密詔為五皇子的授業恩師，他想為五皇子挑選伴讀，特開了此學堂。
五皇子自己屬意慕靈犀，想叫他做伴讀，他原本覺得年歲太小，怕不能擔此重任，如今看來，有誌者不在年高，是他狹隘了。
隨後他又讀了一篇，講的是“君子中庸，不走極端，把握分寸，恰到好處……”
下麵的學生見誇的都是別人的文，每個人雖努力撐著精神在聽，多少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直到徐泰和將何為君子，何為君子氣節講完，才將今日重點說出來。
“今日下學，學堂要放春假，正月初十後私塾會行分班。年後今日被我選讀的三名學生，會成為我的親傳弟子，剩餘同學可繼續在徐府學習，也會有學問造詣深沉的夫子來教你們。”
徐泰和說完負手離去。
學堂一下子就炸開鍋了，有一半的人都圍住了徐令輝，“怎麼回事，大學士年後不教我們了？”
“我來徐府私塾，奔的就是大學士的名頭。”
“天啊，到底是誰，這麼好命能做大學士的學生，要曉得，朝中有人好辦事，夫子不親自教我們了，我們也不算他的學生了啊！”
一時間，學堂裏全是唉聲。
可就算如此，也無一人提出離開不來，畢竟這裏是大學士府，不曉得多少人踏破門檻也無緣進入。這些人明白過來，後知後覺地開始捶胸頓足。
“早曉得如此，我請教一下家中長輩就不自己胡謅了！”
“對啊，誰會想到每日都有課後作業，今日是關乎分班的啊！”
“哎，你們知不知道那三篇文章是誰寫的？啊？是誰？”
學堂裏又是一陣唉聲歎氣，慕靈犀早已經收拾好書篋，一臉淡然地帶著阿檳和大武先行從側門離開，今日祖父應了他可以回一趟稻田莊見母親。
大火過後，慕錚忽然變了一個態度，似是曉得失而複得的不容易，對慕靈犀額外在乎起來，就連最介意的回到全氏身邊，也大度了一回。
“大武，一會路過天祥居停一下，我要給大姐和娘家買糕點。還有……”
“還有繞路去一趟——”
“去一趟天下第一樓，給師父買烤鵝，還有師父最愛的花雕酒，還有錦繡莊的成衣、琳琅閣也要去。”
慕靈犀嗬笑，不住地點頭，早上臨行出門前祖父給了他一塊令牌，有了這牌子他在城中有臉麵的鋪子買東西都可以記帳，根本不用拿現銀。
不過福伯另行又給了她十兩碎銀子，是讓她用來買零嘴打賞下人用的。
她思忖了一下便收了，光有令牌確實不夠，師父最愛的甜甜雞可是路邊攤，那是要銅板買的。她快步向外走，恨不得現在就能看到娘和大姐。
“靈犀，靈犀！”
吳即小跑著追出來，臉上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跑得急了，脹得紅紅的。
“吳即你慢點，小心摔到。”
吳即是個小胖子，明明比慕靈犀大三歲，各子卻隻比她高半個頭，還是因為慕靈犀小時候體弱長得慢，如此對比，吳即就比同齡孩子要矮小得多了。
又因為他是吳大人老年得子，被家人溺愛的不行，就將孩子養成了小胖子。
吳即跑了幾步路就喘得不行，總算追上了他大喘著氣，“靈犀…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