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方海來了

關雎大事都想不到那個男人會是太子。

林錦墨更加想不到了。

她隻以為關雎是不曾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才會在麵對太子之時頭也不敢抬、話也不敢多說。

關雎走到她左前方的時候,耳根上潤著紅意,福身行禮婀娜倩然,隻有洛塵逸注意到她的手指絞得扭曲慘白。

洛塵逸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看向身邊劍二。

劍二目不斜視地點了點頭。

洛塵逸已經聽說了昨日的事,自也派人暗中探查,但……如今看來,卻似乎是不需要探查了。

他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看向林錦墨。但林錦墨今日不知為何,卻始終回避著他的目光,難道是因為林錦風在旁邊的緣故?

洛塵逸突然覺得,林錦風就跟那致使孔雀東南飛的焦仲卿之母,幽幽地盯了他一眼。

林錦風老神在在,餘光如刀,好不避諱地反擊回去。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側頭。

林錦墨仿佛聽見了一聲冷哼,大概是錯覺?

“關雎,”司琮玩味地體會著這兩個字,視線像是帶著力量的一隻手,從她低垂的眼簾“摸”到了那雙絞緊的手,“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之意?”

關雎心裏七上八下,語氣也隨之忐忑起來,“是……民女。”

司琮啟唇微笑,凝視她幾秒,見她始終不抬頭,眯了眯眼,卻沒說什麼。

“好名字,”她道,“坐回去吧。”

林錦墨等人心下一鬆,“是。”

她伸手想帶關雎回去,不想關雎身體卻晃了晃,林錦墨眼疾手快連忙一扶,關雎那張素白無神的臉才終於露了出來。

林錦墨心覺不對,卻不好在這個時候細問,隻能帶著關雎回了座位才低頭問:“表姐,你要是身體不好,不如我陪你回去休息?等堂會散了,晚間收拾東西回府,我再通知你也是一樣的。”

“不……不必了,”關雎定了定神,細聲道,“我是有些不適,等會告退,你不用陪著的。”

“那怎麼行?”這麼多人,萬一路上被誰衝撞了怎麼好?

關雎不知在想什麼,神色恍惚道:“……我說不必就不必了,再說今日這堂會與你跟表弟有好處,露了相又得太子褒獎,此後就不必怕方海了,你留下吧。”

方海找人,司琮看在眼內,今日林家兄妹既然在太子麵前過了目,方海自然也要忌憚幾分。

林錦墨想了想,“那我多讓兩個人送你回去。”

……

午時三刻,日光和煦。

今日天氣甚好,關雎一走,這場堂會本來的目的就落了空,幾人雖有些遺憾,但其下青年男女反倒玩得更加盡興。

有幾個女子來邀請齊雲絲,齊雲絲便將林錦墨跟洛桑也帶了過去吃酒,將一幹男女都認了個遍,林錦墨與公主、將軍府嫡女交好之事眾人也自都看在眼內。

林錦墨也不認慫,讓係統開了武力係統,舉著酒杯硬生生從頭笑到尾,居然沒有一點醉意!

林錦墨初初揚名,便是一個“千杯不醉”的從容姿態。

洛桑還早有準備地說起了那“三維立體圖”,“這便是那簪子,諸位看,是不是栩栩如生?”

這些簪子畫兒女眷們最是喜歡,一看過去就被那立體的畫麵驚豔,“果真有趣!林小姐這畫可以自成一派了!”

官家子女能夠做出算賬生意算是持家的本分,可若是在琴棋書畫上有一個特長,便就是才女加分項啊!

林錦墨明白這個道理,謙虛道:“不過是私底下用來取樂的小玩意,我也還在練習當中,諸位姐妹若有興趣,不妨一起鑽研?”

“這……可以嗎?”

學畫如同識字,雖不講究門規師承,但當今世人卻都力圖保留自己的特色,哪有說傳出去就傳出去的?

“當然可以了,”她知道的現代玩意多了去了,一個三維立體圖都要藏著掖著,簡直降低她的格調,“這畫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諸位隻需講究幾個深淺變化的規律……”

這廂林錦墨長袖善舞,在女子之間周轉得遊刃有餘。那邊林錦風不負小三元之名,也成詩了兩篇。

洛塵逸目光一直緊隨林錦墨,發現即便離了林錦風,她的目光也始終避著自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什麼意思?

才得了他的玉佩,第二日就看也不看他了?

忽近忽遠。

耍他玩嗎?

劍二察覺他心情不佳,笑容亦不真切,也猜出了幾分,俯下身輕道:“殿下,我看林小姐正忙著,說不定等會就有時間了,可需要屬下派人去約林小姐見麵?”

洛塵逸倒是也想,可現在人多眼雜,林錦墨身份又公開了,若是被人發現,對他們兩個都沒好處。

他麵不改色道:“不必。”

要見她,自己有的是方法。

就在這時,汴河之上突然行來一小舟,舟上一人眉正額寬,眼角兩道皺紋,雖是常服,卻是一身官威。

他是孤身而來,在河邊上掃了眼這一片青春少年,隨著下人一指,目光瞬間定在了林錦風身上。

正與女眷中說話的林錦墨不動聲色地一頓,而後繼續講了下去,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林錦風同樣如此。

洛塵逸跟司琮卻都目光一凝,心道終於出現了。

方浩現下已經算是被保住了平安,隻是還被困在開封府衙,須得先將人交錢保出。可單單交錢還不行,還需要有證人證實方浩的令牌是被人偷了的。

方海現在很鎮定,來之前,他甚至特地整理了儀容,也沒有急著去見林錦風,而是出現在了司琮麵前。

“老臣見過太子殿下,”方海疲憊地笑道,“聽聞太子殿下在此賞玩,老臣也想來湊個熱鬧,希望沒有打擾到太子殿下。”

“怎麼會?”司琮關切道:“方大人年高德劭,這些日子為了方浩奔波勞累,也該停下來歇一歇了。”

方海又寒暄兩句,而後就借著品詩的理由,走向林錦風。

林錦風從容不迫,直至人到眼前,依舊麵色如常。

四周的士人卻有些訕訕,因為方海是朝廷大員,他們有心巴結,但當著太子的麵,又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過殷勤,聲音漸漸小了。

薛青山倒是沒覺得如何,捧著手上前,“哎呀方大人!沒想到方大人也來了此地,今日盛會,我等方才沒有白來啊!”

方海沒有在意薛青山,目光隻看向林錦風。卻見林錦風疑惑地問周蔡郎,“這位方大人是……”

“方海,”周蔡郎相當配合,“方浩之父。”

林錦風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向方海的目光全然陌生。又見方海似在看著自己,怔了一怔,隔著幾步遠拱手作揖,而後又同周蔡郎說話。

方海目光一閃,此刻才回了薛青山的話,“賢侄也在此處,甚好,結交良才對你大有好處。”

薛青山卻道:“方大人得空來此地,可是方浩已經出來了?”

現場倏然沉默。

眾人禁聲,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莫不是喝醉了?

林錦風對周蔡郎挑眉。

周蔡郎摩挲著酒杯,若有所思。

方海不悅地橫了他一眼,“方浩是清白的,被放出來是遲早的事。賢侄自便,不必管老夫。”

薛青山還想說什麼,可方海卻一甩袖,直接從他麵前離開。

薛青山嘴角發冷,哼了一聲,“有其子必有其父,裝什麼大頭蒜。”

眾人見方海似乎動了怒,連忙拉住薛青山勸他喝酒,也不敢再靠近方海。

方海不覺,徑自來到林錦風麵前,卻是先對著周蔡郎拱手,“周禦史久見,難得見你也會參與這般盛會,不知身邊這位是哪家少年?倒是不曾見過。”

不等周蔡郎說話,林錦風先恭謹一拜,“晚輩林翟天之子林錦風,見過方大人。”

方海一默,“……你就是林錦風?”

“是,”林錦風訝色一閃,“大人聽過我的名字?”

方海笑了,“你父親抬官入籍,老夫親自接手,豈能不知?”

然後他悠悠地問:“賢侄不知何時入的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