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結結巴巴的開口,已然有些腿腳打戰。
褐衣人倍感羞辱,方才林錦墨突然一聲暴喝才嚇著了他,但他居然被一個女人嚇住了?他臉上青紅不定,根本沒住到裏麵的許老-二一句話都沒說,就已經被打得哀嚎連連。
“老大,許老-二快被打死了,您快想想辦法吧!”許老-二也是褐衣人的跟班,他們做的事許老-二沒有不知道的。
眾人本來以為這少爺小姐來這裏是擺擺架子就好,沒想到林錦墨一上來就是打人報官,跟他們預想的情況大相徑庭,心裏瞬間就慌了。
此時此刻,他們才終於反應過來,那坐在裏麵的不是什麼少不更事的少爺小姐,而是捏著他們賣-身契的主子姑娘,他們在這兒作威作福慣了,卻忘了,裏麵的人要弄死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而且……那二小姐的脾氣也太恐怖了吧?哪有一上來就要人命的?!不應該先審問一下,拿喬譏諷一下,有理有據控訴一下,而後才開始發作的嗎?!
他們一上來就動用大刑,該不會……該不會捏住了鐵證吧?!
想到這裏,褐衣人等都慌了手腳,神色麻木,偷偷地在往後退,想辦法找救兵去。
誰想才退兩步,就被人那板子擋住,“幹什麼!想跑?”
褐衣人惱羞成怒,陰鷙地瞪他一眼,“我是你們三姨娘的兄弟,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大呼小叫?給我滾!”
“好大的脾氣啊!”
雙喜冷冷笑著,走了出來,伴隨著許老-二慘叫的背景音,幽幽道:“蕭總管,大公子讓你進來,有話要問你。”
褐衣人蕭總管臉色難看,但看裏麵那小白臉公子,不安中依舊顯露不屑。他可是在市井流氓裏混過的,這嬌滴滴的公子小姐,能有那些混賬東西可怕?
他才不信。
他自然不知道,這大家公子小姐不像那流氓混混,一味地隻知道那拳頭解決問題,那等需要自己勞心費力還傷身的活,他們不願做也不屑做,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手段,就比誰差了。
解決蕭總管容易,但隻是為了解決蕭總管,林家兄妹可犯不著弄這麼大一出好戲。
眼見著許老-二都快沒聲了,那大腿上鮮血都把褲子染成了紅色,褐衣人頂著跟班的希冀目光和雙喜的蔑視,心裏惶恐又煩躁,隻能訕笑著,撐著臉麵走了進去。
“蕭三見過大公子,二小姐,”蕭總管嘴角微抽,不敢去看許老-二的慘狀,也沒敢露出挑釁目光再看兩人了,“不知主子找小的有什麼事?”
林錦風拿著賬本,卻一語不發。
蕭三隻能看向林錦墨,林錦墨端坐其上,卻也不言不語。蕭三目光一暗,臉色不好地瞥了眼許老-二,許老-二已經沒聲了,隻在喘息。
雙喜對打手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收手,許老-二趴在地上生硬,涕泗交流,就像陰溝裏爬出來的臭蟲,讓人下意識遠離。
喘息聲沉重,越發襯得這場麵上寂靜得詭異,蕭三原本還笑著,漸漸的頭上都是冷汗,不敢出聲了。
林錦風待將一本賬本看完了,林錦墨也喝了半盞茶後,蕭總管終於忍不住了,“公子,小姐,您看您這有什麼事直說便是,咱們下麵還有活幹,總這麼等著……耽擱時間不是?”
林錦墨嗤笑,“你還有活?”她冷冷地抬眸,“是去賭博啊,還是去嫖女支?或者,是去收拾東西逃難?”
蕭總管白了臉,“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不明白。”
套路。
林錦墨心裏冷哼,給雙喜使了個眼色,雙喜頷首,攤開賬本開始念。
“白瓷魚盆一對,值紋銀十二兩。石礱吐珠香爐,紋銀六十兩。花梨大案並桌椅,三十五兩。紅紗綃等綢緞,攏共十五兩。一歲耕種、蠶養、絲線及樹種五十棵,兩百五十兩……”
雙喜聲音不小,蕭總管先前聽著還算冷靜,越到後邊越是冷汗直流,外間站著的幾個男人也都麵色發怵,一個已經跌坐在地上,麵如死灰了。
“……去歲虧損四百七十八兩,木院器物被盜值兩百三十二兩,假山蕭總管借口耕種不利采買樹苗,向家裏商借的,夫人那裏打了欠條,二房姨娘私下救濟的不算,統共一千三百五十八兩,小姐,就這麼多了。”
一千多兩,本朝一兩約等於現代五百塊,換算下來就是五十萬塊!
這要是放在普通人家,都足夠買一套房,還供吃喝一年了!這小小一個入不敷出的莊子,哪裏需要耗費這麼多錢?
不算不知道,一算下來,就是林錦風都有些心驚。
這還是去歲一年的,莫說前兩年蕭姨娘暗中資助的,那又有多少?
對以前的林錦墨來說,五十萬塊不算多。但對林翟天來說,他一個青州知府,一年下來的俸祿也不過千二百兩,若非本朝不禁朝臣從商,這一家子根本就養不起!
但這一個莊子,就搞出一千三百多兩銀子。
這錢哪兒來的?
這下不僅林氏兄妹神色凝重起來,洛塵逸也覺得毛骨悚然了。
這事若是傳出去,林翟天不得背一個大-大的貪汙受賄“美名”?
這些典當偷盜之物的價值不算,這蕭總管送上去的錢必然多半都是蕭姨娘暗中救濟,那蕭姨娘又是打哪兒來的錢?
此刻,他們尚不知道蕭姨娘還給了林清秋一大箱金銀珠寶,價值連城,若是知道,必然大為驚駭!
蕭總管再無威風,麵對著板上釘釘的數字,他撲騰一聲的跪在了地上,“小姐!小姐饒命啊,這莊子裏實在是入不敷出,主家又要每年的進項,咱們也是沒辦法,這才東拚西湊送上去的,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他急了,“不信……不信您可以去問蕭姨娘,她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啊!”
哦豁,魚上鉤了。
林錦風似笑非笑的目光刮在蕭總管身上,“可去年家裏統共在這裏收到的賬,好像也才兩百多兩,連你賭博的零頭都算不上,你買的樹苗又在何處?”
蕭總管囁嚅著掙紮道:“那、那不是……土地不好,沒種活嘛……”
“還在狡辯!”
林錦風溫和唱白臉,林錦墨自然選擇了紅臉,銳利的視線一掃眾人,冷冷道:“爾等莫非以為我們不來這裏視察,這地兒便由得諸位隨便作賤了?且想想清楚,如今懸崖勒馬還有生機,休要不識好歹,叫我提出了把柄來,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此話一出,外間的傭工立刻遲疑起來。
林錦風適時歎氣,“大家都是簽了契約的,按說如今證據確鑿無須跟你們多費唇舌,我林家也並不缺你們這些吃白飯的,不過就是看你們年紀大了,想給你們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若是不知道把握,則……後果自負了。”
“說這麼多幹什麼?”林錦墨冷哼,“他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白養著他們也夠仁義了。如今還敢奴大欺主,偷主人家的東西,打死了官府也不會追究什麼!”
林錦墨臉上殺氣凜然,許老-二還癱在旁邊喘息,這話顯然不是說來好聽的。
蕭總管臉皮一抽,“小姐難道是想屈打成招不成?我說了,此事蕭姨娘知道得清清楚楚!”
“哦?”林錦墨嘲諷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蕭姨娘知道你們盜竊卻視而不見,還變著法兒從家裏掏錢給你們填補空缺?嗬,她倒是大方。”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總管心裏一跳,看向林氏兄妹的目光一沉,好似明白了什麼,臉色奇差,“我是說莊子裏入不敷出,夫人又叫咱們每月拿出成績,蕭姨娘無奈之下才暗中幫襯,並非——”
“你的意思是,”林錦風倏地沉下臉來,“倒是我娘逼得你們當家賊偷東西?你們不按契約辦事,倒是我娘的不是了?”